半个月前,小捕快徐真曾得罪过这位顶头上司。

    当时,捕头程枭得到消息,延平县做耕牛生意的商户贾乙,今年一口气买下五头耕牛,准备在农忙时节倒手出去,大赚一笔。

    程枭由此歹心大起,竟然让徐真携带毒药深夜潜入牛棚,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只要牛一死,程枭便可借牛瘟之名没收贾乙剩下的四头耕牛,然后再偷偷倒卖出去,对外则宣称已将病牛宰杀,由此大发一笔横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天性善良的徐真不忍下手,竟提前将毒药换掉,导致第二天程枭带人抓牛时闹了一个大乌龙,场面好生尴尬。

    可想而知,程枭能不记恨徐真?

    半个月来,他处处编排徐真,可是让徐真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让现在这个穿越货徐真怀疑,他的穿越是否也因为此事?

    正所谓不死不穿,是不是程捕头害死了原来的徐真,这才导致自己的穿越?

    “徐真!”此刻,程枭阴恻恻的命令,让徐真将思绪转回现实,“你也知道这案子有多重要,裘霸天要是传唤不来,县令大老爷怪罪下来,你这捕快也就别当了罢!”

    “是呀,”旁边一名年纪较大的捕快说起风凉话,“咱们的徐快手为人正直,传唤裘霸天这种事,他去最合适了!”

    这名捕快叫陈铁风,是衙门捕房的老油条,也是程枭的死党。

    如果上次不是陈铁风在外地办差,给耕牛放毒的事,也不会交给徐真来做。

    如今在程枭的怂恿鼓动下,不仅陈铁风,几乎所有捕快都开始排挤徐真,让徐真的处境举步维艰。

    “我……”徐真问道,“我一个人去?”

    “对!”程枭点头。

    “这不合规矩吧?”徐真提出异议。

    “哼,”程枭冷笑,“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

    徐真暗自窝火,却发作不得。

    程枭摆明了在给自己挖坑,依裘霸天的势力,自然不会接受县衙传唤,不但自己这件差事办不成,而且会得罪裘霸天。

    一旦自己没能将裘霸天传唤到堂,那么程枭就有理由到县令那里告状,怂恿县令开除自己。

    那……

    “怎么样?”程枭继续敲打,“你要是不敢去的话,直说,不丢人!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要如实禀告大老爷的。”

    程枭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抗命不从,他同样会去告状。

    靠……

    徐真这才想起,宋知礼刚才给程枭递眼色时曾经瞥了自己一眼。

    看来,自己的处境不仅仅是举步维艰,连县令也不待见,怪不得程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自己。

    唉!

    徐真能当上这个小捕快,还多亏了他在郡衙大牢做牢头的舅舅。是舅舅多方打点,费尽苦心才谋到的一份差事,很是不易。

    和其他封建社会一样,捕快虽是贱业,但依靠各种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很多人求之不得。

    徐真倒不是有多么贪恋这个职业,但人活一口气,他不想输得如此窝囊。

    “好!”于是,徐真咬着牙答应道,“我去!”

    “哦?”程枭略感意外,随即得意大笑,“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徐啊,”陈铁风则假惺惺地说道,“要是那裘霸天敢不接受传唤,你干脆就把他拘了吧!哈哈哈……”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都在期待着徐真这个小捕快如何出丑,如何被他们扫地出门……

    ……

    裘霸天是开客栈酒楼的,延平县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便是他的产业之一,他平日里也居住在此。

    下午酉时,徐真早早来到醉仙居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热茶和几块小点心。

    他在用心思考,该怎样才能让裘镇农接受传唤,跟自己回衙门?

    哒哒哒……

    这时,一辆拉煤的驴车停在眼前。

    两名拉煤的车夫刚刚送完煤,口渴难耐,便停在这里喝碗热茶。

    二人看到徐真身穿捕快服,眼中顿时透出几分畏惧,赶紧选了距离徐真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徐真啜了口热茶,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番。

    但见两名车夫浑身煤渣,满脸污渍,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可见其生活窘困。

    再看拉煤的那头小毛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似乎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快要将它压垮。

    只不过,后面驴粪球扑啦啦地落下,让空气骤然变得浑浊。

    嗬……

    徐真看着朴实无华的驴粪球,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好现实的世界,好“硬核”的穿越……

    几天来,徐真想尽办法审视自己,结果却令他失望透顶。

    没有系统,没有图书馆,没有老爷爷,也没有冲天气运,甚至,连个高贵点的身份都没有。

    没钱没势没人脉,无朋无友无父母。

    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只有三件还算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祖宅;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童养媳;还有一个就是他那个在郡衙做牢头的亲娘舅!

    或许,自己这个捕快职业也可以算一件,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难保住了吧?

    想到此,徐真的思绪又转回到案子上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想起在退堂之前,县令宋知礼的表情:瞳孔微微收紧,鼻尖上挑,嘴唇紧绷,这是一种典型的心怀鬼胎表现。

    看来……这位宋县令精明得很呐!

    他之所以将原告收监,显然是要把事态控制在县衙之内,只要老汉出不去,便不会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一来,等徐真前去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县衙告状。

    裘霸天当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会疏通关系,最后找到宋县令这里。

    到时候,他再卖个人情给裘霸天,不但少不了好处,而且还能把责任推开。

    好一个如意算盘……

    怪不得,宋县令会暗示程枭派自己这样一个小捕快过来。自己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传唤不到,宋县令便可以把自己当做替罪羊。

    到时候,再有程枭那帮人落井下石,自己这份差事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吧?

    好啊……

    这帮老狐狸……

    刚想到此,但见醉仙居的大门忽然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

    当先的是几名身材魁梧的家丁,后面则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长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

    此人嘴里叼着葡萄,在如此清冷的天气下,他胸口的衣襟竟然是敞开的,露着钢丝状的护心毛。

    通过众人簇拥,和此人嚣张乖戾的姿态,徐真便已然判断出,此人应该就是延平县四大恶人之一的——裘霸天!

    根据徐真之前的打听,裘霸天基本每日酉时外出,去到附近的几家花楼或教坊司玩耍。

    此刻,众家丁正簇拥着裘霸天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着后院的马车开过来。

    好!

    徐真重重呼了口气,大踏步迎了上去。

    尚未去到近前,徐真便高声喊道:

    “裘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听到有人呼唤,众人急忙转头看向徐真,虽然看到徐真穿的是捕快服,但家丁们还是警觉地护在了主人身前。

    “哦?”嘴里叼着葡萄的裘霸天扒开家丁,好奇问道,“你是谁?”

    “裘老板,不认识我了?”徐真赶紧抱拳,中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是衙门的捕快陈铁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