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们的人死了很多,但也刺探出,流州城有十万军队,而不是常住居民。”李密弼说道:

    “这次白起北上只带了两万,恐怕有更大的阴谋。”

    “所以白起一部,可能就是个幌子,真正的后招,可能幽州和凉州。”

    北莽女帝面色一沉:“北凉想主动出北凉与北莽一战?”

    李密弼正色道:“不会。”

    北莽女帝皱眉道:“可是李卿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北凉会反扑。”

    李密弼淡然开口道:

    “现在北凉传来消息, 北凉王徐骁已经不管北凉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北凉世子徐平安管理,就连陈芝豹都被收服,还有这位白起将军,正是徐平安的手下。”

    “咱们现在要想怎么应对北凉的全面反扑。”

    “以微臣的推演,现在的北凉,就是想巩固边防,然后南下。”

    北莽女帝一惊,“徐家要离阳的天下?”

    李密弼点点头:“就目前形势看,是如此。”

    北莽女帝面色一沉,身体有些沉,用手扶住栏杆,“北凉王徐骁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讲信用的人。”

    其实,她也清楚:

    徐骁若是成为离阳的天子,北莽将会继续是北莽,南下的大业也将受到阻碍。

    她日思夜想的那个辽东「游侠儿」就远去了。

    以后再无念想。

    只有对手。

    李密弼沉声道:“是徐家世子殿下。”

    “哦?”北莽女帝微眯着眼看着李密弼,“你说是徐骁的那位世子殿下?”

    “那还真是令人惊讶。”

    “想当初,这位世子殿下,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呀。”

    “将来会不会成为北莽的大敌?!”

    北莽女帝笑了。

    她笑得很灿烂。

    然后说了句令李密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说离阳的那位北凉王,到底是凭什么拥有一个好妻子?”

    “现在又拥有一个强势的世子。”

    “按照天下大势,不该是老子强,儿子弱吗?怎么这位徐平安竟如此强势。”

    “还有他的手下,竟是有一名「战神」。也不知道与我的「战神」比又如何。”

    李密弼摇摇头道:“很难说。”

    北莽女帝怔了怔, 旋即转头盯着李密弼,问道:“李卿很少这样说话。”

    李密弼拱手道:“陛下,微臣也不敢铁口断言。”

    北莽女帝皱眉道:“所以,你为何说这次北凉北上,不是针对北莽?”

    李密弼解释道: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有密探从北凉汇报,北凉军政大权发生了变化,所有兵权尽数掌握在徐平安手中。”

    “徐骁在军事方面,已经不管。”

    “换句话说,现在的北凉,实际上是在徐平安掌控。”

    “就连陈芝豹那般风.流人物,都被收服。”

    “更是令人好奇的是,北凉竟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便是北凉的这位世子殿下…很有手腕。”

    “此人拒绝了离阳的赐婚,将大内一名秉笔大监轰走,拒绝接旨。”

    闻言,北莽女帝也是微微一惊,但是在脸上又带着一丝满意的笑:

    “这个徐平安倒是有些个性,这一点继承了徐骁,但比徐骁的胆子大。”

    “拒绝可以,但不接旨……”

    “有些意思。”

    “可单凭这一点,可不能认定他要反,毕竟还有徐骁在。”

    李密弼有些担忧的道:“陛下,就怕徐骁为了保护徐平安,也会跟着一起反。”

    北莽女帝略微思忖,似乎想到了什么,“以徐骁的脾气,还有护犊子的性子,是有这个可能性。”

    “只是北凉区区三十万铁骑,又怎么南下?”

    “难道他想将北凉拱手相让?”

    李密弼:“所以,这便是我在流州的情报。”

    北莽女帝狐疑道:“白起十万大军,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训练的?这些都值得去深挖。”

    就在她说完后,

    突然想到了什么。

    脸色也突然变得冷漠起来,沉声道:

    “难不成,徐骁早有准备?”

    “为的是对付我北莽?”

    “若真是如此,这个老匹夫,还真是心机深沉。”

    李密弼:“陛下忘了北凉还有一位谋士。”

    北莽女帝:“不是说早就死了?”

    李密弼:“如李义山那样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会给徐骁留下谋略。”

    北莽女帝:“呵呵,是啊!一个堪比黄龙士的「毒士」,是令人胆战心惊。”

    “所幸我北莽也有「太平令」这等谋士,否则早就被此人搅弄的支离破碎。”

    “说起太平令,可有消息了?”

    “要回了。”李密弼说道:“太平令游历二十载,在离阳学习了不少东西,现在归来,也该为陛下分忧了。”

    北莽女帝望着碧落,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

    她再次开口道:“李卿,按你说的,下一步,我们要将矛头放在北莽境内,对吧?”

    李密弼深深一揖:“陛下 ,「攘外必先安内」。”

    “是呀,「攘外必先安内」。否则那些个勋贵们,总是拖朕后腿。”

    北莽女帝自言自语,然后朝着李密弼挥挥手。

    李密弼退出几步,然后离开了。

    …………

    北凉王府。

    徐骁已经在八楼。

    李义山看着北凉最新部署图,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有些手舞足蹈。

    徐骁见到李义山如此,也是有些狐疑,问道:

    “元婴,很久没看到你如此开心了。”

    “是啊。”李义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继续道:“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已经成长到了连我都不得不正视的地步了。”

    “他手下的这些人,已经渐渐崭露头角,将来甚至会成为北凉的中流砥柱。”

    “还有那位谋士张良先生,现在已经开始谋划了:”

    “白起北上,北凉严阵以待,还真是步步皆为好棋,落子都是悄无声息,但又步步都为上上伐谋之计。”

    “可以看出,这位张良先生处理外交方面,极其擅长,还有在军事部署方面,也是非常的到位。”

    徐骁咧嘴笑道:“听到你这么说,我这心里也就好受了些。”

    他一直担心北凉无人可用。

    这种是最可怕的。

    老一辈都是英雄,下一辈很多人都成了狗熊。

    因为有些人就是如此,一旦功成名就,就会逐渐变得堕.落。

    但北凉好在都是戍边,因此都有将孩子送往边境戍边的先例。

    倒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血气方刚。

    但是打天下,不仅仅是要血气方刚,还要谋士和读书人。

    否则打了天下,谁来治理天下?

    这一直以来都是历朝历代君王的苦恼。

    甚至还道出: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的感慨。

    李义山看了看地图,然后再望向徐骁,“我很好奇,陈将军怎么就相信了世子。”

    徐骁连忙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清楚。”

    他也在心里嘀咕着。

    因为他不清楚徐平安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当时听闻陈芝豹和白起之间有过一场较量,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说起。

    但是陈芝豹竟是听平安居的差遣。

    所有的军情,都与白起一同交流。

    徐骁感慨道:“实话说,我现在有些看不清徐平安。”

    李义山怔了怔,摇头道:“我呀,现在才慢慢品出味道,世子一直以来,都在下一盘棋,我们都是他棋盘里的棋子而已。”

    徐骁微微皱眉:“不可能吧?”

    李义山笑着道:“有什么不可能?”

    徐骁说道:“徐平安去过很多地方,回到北凉王府,也是在几年前的事情。”

    “难不成那时候他就在部署?”

    “可即便是如此,我们也该清楚才对。”

    李义山起身,行至窗口,外面正有人在忙碌。

    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正是徐平安。

    “世子殿下在听潮亭已经几天了?”

    李义山问道。

    “听人说已经一旬了。”徐骁说道。李义山有些疑惑,“世子殿下不是已经是指玄境了吗?为何还要去看基础武学?”

    徐骁摇头道:“我不清楚。”

    “你知道的,我就是个二品小宗师。”

    “别人都骂我是最没高手风范的「人屠」。”

    李义山也猜不透徐平安到底想做什么。

    他现在心中也是很复杂。

    很纠结。

    当年他主张徐骁不坐上那张龙椅,得罪了北凉不少人,但幸好有徐骁站在他这边。

    因此赵长陵一脉,才被压制了下去。

    现在徐平安要造反。

    已经违背了他当初的愿景。

    徐骁也看出了李义山的沉默,便是问道:

    “元婴,我还是违背了当初你的愿望。”

    “我答应过你,不坐上那宝座。”

    “可现在……”

    此刻徐骁背着手,驼着背,站在窗口,与李义山并肩而立。

    李义山看了眼徐骁,“王爷并没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是你,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当初我们说的很清楚。”

    当年徐骁和李义山之间的约定:

    「徐骁不为天子。」

    在这份约定之中,并没有说徐骁的孩子不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李义山继续道:“再说,这些年离阳是怎么做的,我李义山看得清清楚楚,北凉为离阳守住北大门,可他们处处针对北凉。”

    “还有那些个士子们,一副龇牙咧嘴的恶心模样,更是令人恼火。”

    徐骁看着这个今日有些不太李义山的李义山,笑着道:

    “元婴,你变了。”

    “是呀,因为心里开心啊!”

    李义山转身,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到世子殿下长大了,在他的身边聚拢了许多人才, 心里就莫名的高兴。”

    他的使命,完成了。

    徐骁心头一震,盯着李义山,“元婴……你!”

    “你说这话干什么?”

    “平安长大了,你我都可以安享晚年。”

    “以后我天天来陪你下棋、喝酒,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