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然身材有多好,已经在女护士间传开了。

    “那个肉啊,看起来都很硬,更别说摸了!”

    “腹肌呢?腹肌腹肌?”

    “不运动的时候只有一点点,但稍微使劲”302主管护士轻抚自己的腹部,“块·块·分·明。”

    “喔~~!!”

    “臀部翘不翘?”

    “穿泳衣那里的规模怎么样?”

    “不可以色色啊!”

    护士们过足了嘴瘾。

    最终,302主管护士总结:“肩宽、腰细、大长腿,挺拔匀称,唇红齿白,大脑聪明,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一群或白或蓝护士服的护士们,纷纷摇头。

    302主管护士手指在空中虚点两次,说:“尤物。”

    她们彼此对视,下一刻同时笑起来。

    同样吃午饭的顾然,此时完全笑不出来。

    “女装?”

    “这是大家的决定。”苏晴语气平静淡然。

    “别胡闹好不好。”顾然说。

    “胡闹?NONO。”何倾颜摇指,“Mr.顾,你看过《心灵点滴》这部电影吗?里面的主角也是一位心理医生,为了给病人带来快乐,他扮成小丑、大猩猩、插上翅膀演天使——你也得有这种精神。”

    “如果你们扮成大猩猩,我女装未尝不可。”顾然道。

    “我们没有给病人取外号。”何倾颜说。

    “我也没有,就算有,也已经受过惩罚了。”

    “格格。”苏晴说出那个外号。

    “什么格格?”

    “你写在咨询记录上的徐恬的外号。”

    “那是我写的错字,什么时候变成了外号?诬陷人的时候请拿出我无法辩驳的证据。”

    “珂珂,催眠他。”何倾颜道。

    顾然赶紧抬手,挡住陈珂的视线。

    陈珂被他的夸张反应逗笑了。

    给她充足的时间,她也未必能成功催眠一位心理师,更别说“看一眼”就让顾然答应女装。

    “我办不到,”她笑着说,“庄静老师或许能‘一眼催眠’。”

    “你太小瞧我妈了。”苏晴微笑,“她想让顾然女装,不需要催眠,只需要下命令就可以。”

    何倾颜同样笑了:“不是‘院长’对‘医生’的命令,而是‘苏晴’对‘苏小晴’的命令。”

    “人身侮辱了啊,你们适可而止。”顾然没笑。

    “你也考虑一下,满足谢惜雅、徐恬、徐不恬、刘晓婷的愿望,”苏晴看他一眼,“她们讨论很久,对这件事很期待。”

    陈珂建议:“不是要开课吗?顾然伱可以开‘话剧课’,扮演一位女性,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女装了。”

    “珂珂,你这建议说得虽然好,但彷佛顾然自己想女装一样。”何倾颜道。

    “我相信,如果是为了治病,进行话剧疗法,顾医生一定能牺牲自己,穿上女装。”苏晴说。

    “你这话,表面看似在肯定顾然的医德,实质更像是警告。”何倾颜又道。

    “反正我不会女装。”顾然吃了一口饭。

    咀嚼完,咽下去后,吃第二口前,他补充道:“死也不会。”

    三位女医生对视一眼,一种默契油然而生,上班期间有了第二个乐趣:想办法让顾然女装。

    午饭结束后,断指阿姨检查盘子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剩饭剩菜比往常少,还以为今天的饭菜好吃或者合胃口,决定以后多做。

    在办公室休息半个小时,顾然与陈珂出发,打车前往徐恬的家——路费诊所会报销。

    网约车是一辆白色的日产轩逸,少见的是一位女司机,看起来年纪竟然还不大。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顾然、陈珂两人坐在后排。

    他们都没说话,彼此独处这是第二次,虽说相互已经算熟了,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题。

    第一個开口的是女司机:“可能会比预计时间晚。”

    “没事。”顾然应道。

    今天下暴雨,前方又有一辆公交车,慢也没办法。

    趁着已经开口,顾然对陈珂说:“多重人格的出现,通常是为了逃避痛苦,徐格格逃避的是什么痛苦?”

    为了保护隐私,他没说‘徐恬’。

    而且,到底是徐恬,还是徐不恬,目前还不清楚。

    “以目前收集的资料来看,似乎是因为学习压力。”陈珂分析。

    “也可能是失恋。”

    “说不定会是校园暴力。”

    “你们是{静海}的心理医生?”女司机忽然问。

    “是的。”这次是陈珂回答她。

    “我经常看《人心大于宇宙》节目,”女司机声音热切了一些,“那些心理师都好厉害,特别是《街头随机催眠测试》那一期,太可怕了,心理医生真的能那么轻易催眠别人,让对方给自己转账吗?”

    庄静二十五岁时也上过《人心大于宇宙》。

    挑战的项目是:在海城街头,随机让十位路人流泪。

    这期节目当初被公众认为太假,因为十位路人,有三个当场说出自己的犯罪经历,在镜头前被警察带走了。

    而如今,这假的离谱的经历,再也没有人怀疑。

    哪怕有一天,传出庄静催眠了哪个国家的总统,至少也有四成人会相信。

    毕竟八成的人认为,庄静催眠总统,缺的只是和总统见面的机会。

    当然,总统会像检查身体一样每天检查精神状态。

    “那需要很厉害的催眠能力。”陈珂解释。

    “也就说,是真的?”

    “是真的,但一般那么厉害的催眠师,是可以合法合理地轻松赚取金钱,不需要去行骗。”陈珂说。

    “我有一个问题想咨询你们,可以吗?”女司机说。

    陈珂看了一眼顾然,低声说:“菲菲在外面都不敢说自己是律师,就怕这种情况。”

    顾然笑了。

    “好啊。”陈珂回女司机。

    结果她和女司机聊了一路,女司机快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女司机父亲喜欢赌博,没有倾家荡产,但个人收入全部用在了赌上面,偶尔还会向亲戚借钱之类。

    她几乎是母亲一个人养大的。

    家庭环境虽然不好,但她自己也没有‘刻苦读书改变命运’的意志和天赋,读了一所普通大学,文科,出来后理所当然找不到好工作。

    车是她妈妈抠出来的钱给她买的二手,现在白天跑滴滴,晚上学习——毕竟是本科,能考公务员。

    “一开始,我放不下面子,也不爱交际,抗拒跑滴滴,”女司机说,“现在习惯了,觉得跑滴滴也不错,收入还行,看书就没办法往死里认真,我该怎么办?”

    陈珂沉吟。

    “没办法。”顾然直接回复,“心理医生不是会开光的大师,几句话就能让人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没办法吗?”女司机像是自言自语。

    “问题出在哪儿,怎么解决,你自己其实都清楚,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顾然说。

    “能不能催眠我,让我认真学习?”

    “学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催眠只能解决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陈珂道。

    “不有那种‘我打个响指,你就进入催眠状态,认真学习’吗?”

    “那是电影。”顾然说,“如果能长期催眠,设定催眠指令,当初我说什么也要学催眠。”

    陈珂、女司机都笑了。

    女司机又叹了口气:“生活真难。”

    到了徐恬家的小区门前,顾然先下车。

    陈珂在下车前,对女司机说:“你的问题我们没办法,但我最近——其实是今天——听了一句话,可以送给你。”

    “什么?”女司机好奇。

    “蜡烛想立稳,需要滴一些烛泪,人也一样,想在生活中站稳,需要汗水、泪水——你有没有流过泪?

    “不是没有付出努力,却抱怨生活好难的眼泪,而是为了生活努力到流泪?”

    不等女司机回答,陈珂便下了车。

    “我可要收版权费了。”顾然笑道。

    “待会儿请你喝咖啡。”陈珂也笑着说。

    “咖啡就算了,奶茶吧。”

    陈珂正打算说什么,远处传来声音。

    “顾医生!陈医生!”徐恬母亲穿着家居服从小区深处走来。

    双方寒暄之后,陈珂不放心地问:“徐恬的房间有没有保持原样?”

    “除了打扫卫生,我没动里面任何东西——两位医生,最近我问了很多人,都说孩子可能会为了逃避学习伪装成多重人格,我们家恬恬会不会也是啊?”

    “如果是,您打算怎么办?”陈珂问。

    “当然是和她好好谈一次,”徐恬母亲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只要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了,可以打游戏放松。”

    “学习多久、成绩多好,才算认真?”顾然好奇。

    “稳中向好就可以了。”

    “你不会觉得徐恬是天才,什么都能做到吧?”顾然忽然问。

    徐母看他,声音冷了一些:“顾医生,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徐恬实在不算什么特别聪明的人,能获得现在的成绩,已经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你应该心疼她,而不是要求她稳中向好。”

    “我当然心疼她,稳中向好只是我的希望,而且明年就要高考了,吃一年苦”

    “您放心!”陈珂略微提高声音,但依旧柔和,“你们来的那天,验表您也看过,眼动频率差异、脑电差异、皮肤电阻差异,还有心理测试量表,都差异显著——徐恬确实有多重人格,数量为一。”

    或许是因为与顾然发生了一些豆芽似的小争吵,徐母不再多言。

    到了徐恬家里,两人挖掘兵马俑般小心翼翼地观察和搜寻,试图找到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两人一无所获。

    徐母送两人。

    去小区大门的路旁,绿化极好,绿叶成荫,在暴雨中苍翠欲滴。

    徐母问:“陈医生,你们医生现在有没有一个大概的、模糊的判断,觉得谁是主人格?”

    “还没有。”陈珂带着歉意回答。

    “非要说一个呢?”徐母一定要知道答案,“作为病人家属,我有权力这么问吧?”

    陈珂沉吟片刻,说:“副人格一般喜欢表现,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徐不恬’。”

    “哦。”徐母点点头。

    她没表现出更具体的情绪,但顾然和陈珂都能看出来,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一切都不确定,”陈珂又忙说,“就像法律一样,在这件事上,我们也只能用证据说话,经验、书本上的知识,都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

    “我清楚,谢谢你们了。”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告别徐母,撑着伞踱步走向附近的商场。

    “她也挺辛苦的。”顾然说。

    “嗯?”陈珂不解。

    顾然叹气:“徐恬有父母,但今天接待我们的只有母,平时大多也是她照顾女儿,她虽然嗯,功利?但操心这件事,是需要勇气的,我想她心里也纠结痛苦。”

    “我还以为你看她不顺眼呢。”陈珂柔美地一笑。

    “我和她又没仇,我只是希望她不要表现得太在乎成绩,这时候就应该放手,让我们医生做决定,把自己摘出去,这对她、对徐恬,都有好处。”

    “顾医生真是一位好人。”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用这么恶毒的话来骂我?”

    “对不起!”陈珂笑起来,“奶茶我给你点大杯!”

    “我想喝星巴克,我还没喝过。”

    远远的,能在暴雨中看见星巴克的商标,附近还有麦当劳的黄'M'。

    “星巴克的话,有超大杯。”

    “这个我懂,有超大杯,就没有小杯了是吧?”

    “不太清楚呢。”陈珂笑道。

    两人进了星巴克,陈珂问顾然想喝什么,顾然让她帮忙推荐,但不要苦的。

    陈珂给他抹茶星冰乐,自己要了乌龙茶,又点了两块山楂蛋糕。

    他们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暴雨,边喝边聊。

    “上班时间出来玩,真是惬意。”顾然喝着人生第一口星巴克。

    “苏晴如果知道,会让我们写检讨吧?”陈珂也兴致勃勃。

    “说不定会开除。”

    “不至于吧!”

    两人相视一笑。

    吃了几口蛋糕,顾然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有件事想咨询你一下。”顾然说。

    陈珂也正准备开口,想问他住进别墅,与苏晴、何倾颜同居的生活怎么样。

    “嗯,你说。”她望着顾然的眼睛。

    “我问的问题,比较那个。”

    “哪个?”

    “明知故问?”

    陈珂笑着抿一口乌龙茶。

    “是这样——”顾然压低声音。

    陈珂也下意识微微前倾,散发出年轻女子温柔的气息,就像在爱抚一样,让顾然心里出现暖意。

    “——一位女性,在男女方面,能完全装成没有感觉吗?”

    陈珂细嫩的唇抿起。

    “又或者,对男女之事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陈珂坐直身体。

    ————

    《私人日记》:八月十九日,周一,暴雨,下午。

    第一次户外。

    现在户外这个词听起来都色情了。

    第一次喝星巴克,没人请客不喝,陈珂请客。

    向陈珂请教了女性在男女方面的事情,虽说弄清楚了也不会怎么样,但我还是对静姨的事好奇。

    陈珂的反应很奇怪,不像是因为话题生气,更像是对此很有研究?

    应该是我弄错了。

    ————

    《医生日记》:

    父母会将孩子的第二人格当成自己的孩子吗?

    (庄静批语:归根究底都是自己的孩子,但必须选择的话,只能选自己亲近的孩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