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们你谁啊,问你了吗?

    赵孟华崩溃了,脸上像发出“警告,警告”的兰博般彻底红温,好几句肮脏龌龊的话已经在腹内翻涌。

    要不是因为路明非身边还坐着两个漂亮妹子,顾及自己的形象,他早就把那些话跟农民施肥似地泼到路明非那张衰脸上了。

    赵孟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瞪着路明非,正像个打满气的气球一样快要爆炸时,却被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的行政总厨挡住了视线。

    作为聚德全的行政总厨,他从老师傅手里接过聚德全这块金字招牌之后,也已经有了四五年。

    这四五年里,聚德全有哪些变化他清清楚楚。

    虽然在外地人眼里,聚德全依然是红红火火的,是旅游的必打卡点,还在酝酿上市的事情。

    可是只有他这种内部人员才知道,聚德全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聚德全菜品质量的下滑。

    因为生意实在太火爆的缘故,聚德全在帝都的好几个地方都开了分店,来接待外地的人流。

    但是招牌能复制,厨师却不能分身,而一家饭店的菜品质量,往往是跟着厨子走的。

    一个厉害的厨师,能让一间苍蝇馆子成为名牌,而一个差劲的厨子,也能毁掉一个百年老店。

    由于接待游客实在太多,翻台率太快,而厨师水平又不够,所以聚德全的几家分店,首先就是在菜的出品上减了工序。连招牌的烤鸭要分一百零八片这一点都无法保证了。

    而为了与分店的统一,总店的厨子也被要求减少菜品的制作工序。

    作为行政总厨的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无力左右高层的意见,只能被迫随波逐流。

    但是帝都藏龙卧虎,你这家菜品质量下去了,别的家就会趁机追赶上来。

    而眼前这个男生说的“董大”,就是目前聚德全最棘手的竞争对手之一。

    这个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而且像是外地人,却对帝都美食了解不少,点评起来颇有老饕姿态。

    行政主厨正神,决定接着听听路明非的高见。

    “路明非,明炉烤鸭是什么意思啊?”柳淼淼纤手捏着筷子,被刚才路明非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路明非沉吟,刚才路鸣泽是怎么说的来着?

    “帝都烤鸭分明炉烤鸭和焖炉烤鸭两种做法,聚德全就是明炉烤鸭的祖师爷。”路明非面露自信,侃侃而谈。

    “那明炉烤鸭跟焖炉烤鸭有什么区别么?”

    “明炉烤鸭和焖炉烤鸭,除了燃料不同以外,最大的区别还是口感上的。焖炉因为有炉门,水汽闷在炉里,所以做出来的烤鸭鸭肉软润,吃的是个嫩性。而明炉是要把水汽泻出来烤,吃的是烤鸭的脆性。”

    “对,对极了!”

    行政总厨终于忍不住,插入了路明非他们之间的对话,神情激动。

    “想不到同学你年纪轻轻,居然对帝都烤鸭有这么多的研究。”

    路明非不好意思:“哈哈哈,只是略懂,只是略懂。”

    “那可以再请您指点几句么?”行政总厨语气谦恭。

    “啊?”路明非傻了。

    行政总厨指了指桌上的其他菜,“比如说,您再品一品这盘赛螃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这盘四喜丸子您也尝尝,给提两句建议。”

    路明非满头冷汗,顶着行政总厨,以及乔衣然、柳淼淼的期待目光,觉得压力山大。

    不是,这我咋知道啊,路鸣泽没告诉我词啊。

    路明非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在幻境里跟小魔鬼拌嘴了。这种装逼装一半的感觉,就像你大块吃牛排的时候,忽然被一根肉丝卡在牙缝里,怎么刁都刁不出来。

    而且路鸣泽这家伙咋还傲娇起来了呢?网上不是一直嚷嚷着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吗?退环境就该换个人设了啊。

    路明非思绪飞转,忽然大脑好像有神光晃过,接着,便只见路明非丢下手中餐巾纸,长叹一口气,凝视总厨的双眼,说道:

    “我觉得你们应该先把最招牌的烤鸭先做,不要好高骛远。如果连烤鸭都做不好,做好其他菜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很空洞,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路明非也是把路鸣泽给他的词都念完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锐评了,才说了这么一句假大空的话。

    只不过这句话却真把聚德全堂堂行政总厨镇住了。

    是啊,自己一家靠做烤鸭闻名全国的店子,不得先把烤鸭做好,再去考虑别的菜品吗?

    行政总厨深以为意,越发觉得路明非此人对于饮食一道的造诣深不可测。

    路明非看着行政总厨盯着自己,正害怕他接下来还要问三问四的时候,却见行政总厨略表歉意地说道:

    “感谢这位同学的建议,确实如您所说,在菜品上我们有一些做的还不到位的地方。您这桌子菜我就跟您免单了,就当是感谢您的指点。”

    眼见行政总厨撤去,路明非挠挠自己脸,心想背两句台词还能白捡一桌饭呢。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扭头,柳淼淼眼睛里亮晶晶的,有些惊喜。

    “路明非,想不到你对美食这么懂呢。”

    路明非摸摸后脑勺,不忘接着装老饕:“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而已,吃着吃着,就慢慢了解了美食里面的历史和文化。”

    其实只有前半句是真话而已,路明非确实比较喜欢吃,但是吃进肚子里就不归他管了,属于管吃不管拉。

    至于了解美食——给他蒙上眼睛,他都不一定尝得出来武汉热干面和沙县拌面的区别,还是算了吧。

    那可都是小恶魔的词儿啊。路明非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过了今天这茬,路明非寻思着,以后得稍微顺着点小恶魔了,不然这种装逼装到一半,没词儿的感觉,太难受了。

    “好了好了,那行政总厨走了,咱们也可以好好吃饭了。”

    话刚说完,真是饿了的路明非,就直接上了手,一摸烤鸭,刚才说话太久,已经凉了。

    环顾四周,正打算叫服务员来帮忙热一下的时候,忽然看见隔壁桌赵孟华人已经没了,服务员正在撤摊,给下一桌的客人腾位置。

    “我靠,吃得这么快?!”路明非嘀咕。

    完全没注意到赵孟华其实早在行政总厨越过他,跟自己对话的时候,就忍不住甩手走人了。

    不过,虽然中途不少意外,但好歹今天是阻止了赵孟华搭讪柳淼淼了。

    但是,要是自己今天不在的话,柳淼淼会不会接受赵孟华的拼桌邀请呢?路明非暗自思忖。

    如果没有柳淼淼跟自己传绯闻这件事,也不会有换座事件的发生,那么跟柳淼淼坐的就会是赵孟华。

    然后赵孟华的这次拼座邀请,柳淼淼说不定也会答应。

    只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所以导致上述这些可能性都只停留在可能上,没有实际发生。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感觉。

    也许自己在无意之间,改变了某些事情的走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