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路明非上辈子读仕兰中学时,还真没好好在体育馆里转过,也就每年体测的时候会例行性地跟着大部队来一下。

    这座从外观看就已经相当霸气的体育馆,置身于其间奔跑时,才发现它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庞大。

    夏弥拉着他在傍晚的体育馆走廊里“啪嗒啪嗒”跑过,沿途长发飞扬阳光飘香。

    他们路过篮球馆冰球馆田径馆,路过无数房间,路过盘旋向上的水泥地楼梯,走至光线渐暗无路可走时,一扇并不老旧但略显侵蚀的铁门才终于出现在楼道最后一层的尽头。

    好像已经一直守候在此,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是哪儿?”路明非问,在门前停下。

    刚才的一路奔跑并不至于让他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呼吸还是多少凌乱了一些。

    “我们刚才走的是后勤人员的通道吧?”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是我闲着无聊瞎逛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夏弥得意一笑,嘴角探出可爱的小虎牙。

    “顺便一提,师兄你可是第一个来我秘密基地参观的男生!”

    “那我可真荣幸。”

    “是啊是啊,你可得对师妹好好感恩戴德。”

    路明非抬头看门。

    “这后面是什么?”

    他尝试推了一下,门很重,应该是用不锈钢或者其他的耐腐蚀的合金属做的。从内打开的门锁,但是处于反锁的状态,锁体牢固得卡在门锁里。

    这种在设立在体育馆高楼层的门,需要考虑到很多与安全相关的问题,因此往往都会做得又厚又复杂。

    “这种地方一般不会准学生来吧?你有钥匙?”

    “这种东西哪里需要什么钥匙啊,师兄伱让开一个位置给我。”

    路明非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夏弥贼溜溜凑过来,一手握着锁鼻一手伸出白细的食指按在锁芯上。

    随着她手指轻轻一转,只听见“啪嗒”一声,卡在门锁里的锁体收回。

    神乎其技的方法,连路明非都不由得一怔。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这个可爱软萌的师妹,本体可是四大君主里掌握力量权柄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连六旗游乐园的过山车轨道,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力眼”破坏掉,无痕打开一把锁,对她来说当然更是小事一桩。

    “厉害吧?开锁神技!师兄想要学的话可以便宜价教给你,包教包会童叟无欺!”夏弥拍着胸脯说道,神采奕奕。

    “不要,这技能学了有什么用,跟你一样当个小女贼么?”路明非吐槽。

    “师兄你是男的,当不了小女贼,只能当个老男贼了。”

    夏弥仰起脸,神情不服气地傲傲娇娇。

    “而且这技能可管用了好不好?你学会了之后,无论是柳淼淼的家还是苏晓樯的家,你都可以不用钥匙就畅通无阻。罗密欧与朱丽叶要隔着天台才能私会,而你们私会可以直接在房间。”

    “呸呸呸,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注意一下你现在的人设好么?你刚才说的话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纯女JC该说的话么?而且苏晓樯又是什么鬼!”

    讲道理路明非在刚才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一点点心动的,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但是他知道这技能的关键不在技巧上,而是在于夏弥天生对力的掌握与控制。

    你就算知道这项技能的原理,没有她那种神乎其神的力量控制能力,也是没有用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师兄难道不知道华夏有句古话叫龙性本淫嘛?”

    夏弥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转头,整个人欺身压在了铁门上,像是想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去推开眼前的这扇门一般。

    娇小的身材与厚重的大门的鲜明对比,让路明非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想要上去助一把手的想法。

    但他还没伸手,“哐当”一声,金属承轴发出疲惫的旋转声,夕阳在浮尘中扑面而来。

    这明显是个检修外墙时用的小露台之类的地方,周围铁铸的栏杆围着,方寸大小,横竖都只有几米,只容得五六个人同时站立。

    侧前方就是老教学楼,再前面是新楼,而露台刚好没有被教学楼挡住视野,视线能沿着笔直的林荫道一直看向远方校门处的仕兰中学校旗。

    路明非没有想过体育馆还有这样的风景,风呼啦呼啦吹来,湿润又清新,像是要把夏天的燥热与慢慢落下的太阳一起吹走。

    夏弥回头,在风里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怎么样师兄,这个地方不错吧?我经常练完啦啦操之后就来这吹风。”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伸手把裙摆压到大腿后面,然后双腿穿过铁栏杆沿着露台边缘坐下,穿着长筒袜的小脚悬空晃荡,像是在凌空戏水。

    “师兄也坐嘛,不要拘束!”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还是说师兄你怕了?”

    路明非当然不会拘束,也不会怕。

    他也有个类似的秘密领地,是在婶婶家房子的顶楼天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堆满了那栋房子居民扔掉的杂物,天台门口有一道缝隙很大的老旧铁门。

    他时常从空隙里钻过去,坐在天台的边缘,享受着风与光,看钢铁森林的景色,闻这座城市四季不同的气味,都是应季的花香。

    “就这么坐不脏么?”

    路明非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学着夏弥的动作,贴着边缘坐下,把腿从铁栏杆的缝隙里伸出去。

    夏弥手撑着下巴,转头看他,眼睛里露出欣赏的表情。

    双腿悬空的感觉很奇妙,危险又轻盈。坐下来之后的视野比站起来更低,也更独特了。因为更高处的视野被前方的老教学楼屏蔽,所以会不自觉地往低处看。

    露台的底下是一片草坪,稍前一点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仕兰中学的学生,估计都是刚结束了社团活动,正准备回家。

    夏弥的脚好像很小,双腿晃荡的时候,小白鞋的鞋帮在脚后跟松松垮垮,一起又一落的,看得路明非心情紧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你没事的时候就在这儿坐着?”路明非问。

    “什么叫没事的时候,别把我想的那么懒好么,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地在工作好吧!”

    路明非“切”了一声,“坐在这儿能工作什么?”

    夏弥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观察你啊。”

    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孩说她没事的时候就会观察你,那十有八九就是对你有意思。

    但是这套公式放在夏弥身上行不通,她跟一般的漂亮女孩不一样,她说的观察很可能真的就是指观察本身。

    “师兄你忘啦?在尼伯龙根的时候,你可是把你当小白鼠卖给我,我才会放了你和柳淼淼走的。所以我肯定要行使我主人的权利,时刻观察着你的动态啊。”

    路明非撇撇嘴,“说的恐怖兮兮的。”

    “那你就换一个角度想,想一个暗恋师兄你的美少女,每天都等在一个能看见你的地方,等待你某时某刻回头,与她的视线能在空中短暂相碰。”

    夏弥笑眯眯地荡腿,“这样想是不是就浪漫多了?”

    路明非一愣,“这里能看见我么?”

    “勉勉强强能看见一点。”

    夏弥双手的拇指与食指在自己的面前展开,合成一个照相机般的矩形,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睁地老大。

    “这边数过去第四间教学楼就是师兄你在的教学楼了,师兄你们就教室在二楼的最右边,你坐在靠窗最后的位置。”

    路明非听着夏弥的指挥,还真找到了自己坐着的窗口。

    “然后你从这条林荫道笔直看过去,看到操场没有,正中间就是军训时你们班的营地,你当时扎马步练倒教官,还有抱着苏师姐去校医室的时候,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喔。”

    夏弥一边晃悠着腿,一边等待着身边男生熟练的吐槽,但是令她奇怪的是,想象中的吐槽声却一直没有来。

    她扭头看向路明非,却见路明非双手撑在天台边缘,目光没有看她,而是极目远眺,看不出来他是在看哪儿,也许他什么地方都没有看,只是在看远处的夕阳落下。

    萧索又寂寞,令夏弥的笑容都凝滞在了脸上,眼神有些恍惚。

    但是马上,轻快的笑容又回到了夏弥的脸上,夏弥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背说道:

    “师兄你别装深沉好么,深沉可不是你的剧本。”

    这一巴掌像是把原本的路明非给拍了回来,他揉了揉被夏弥拍的地方,好家伙,丝毫没有留手劲。

    “哪有装深沉,看看夕阳不行?”路明非一边揉背一边说。

    其实他刚才只是模仿夏弥的视角在看东西,看林荫道,看操场,看教学楼的能看见的每一个窗口。

    “观察”这两个字从夏弥的嘴里说出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想象一个人坐在无人的天台上看其他人的喧嚣,这种孤独感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路明非上辈子高中那三年,好歹还有个暗恋的陈雯雯当盼头,网吧里也有一些把路明非当大神吹捧的网瘾少年。但是夏弥呢?

    她上辈子就每天坐在这样的地方观察楚师兄么?

    这辈子就每天坐在这样的地方观察自己么?

    虽然龙与人之间好像是不死不休你死我亡的仇敌关系,但是路明非还是蛮同情这只小龙女的。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出来那么久了。”感觉到氛围在逐渐变怪,路明非说道。

    “不急,再坐一会儿,你家柳淼淼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呢。她现在正拿着花球被副社长哄骗着跳啦啦舞呢。”

    “这你都能知道?”

    “说了呀,有烙印啊烙印。”

    夏弥忽然一下子加大了晃荡双脚的幅度,好像眼前有一片看不见的海,她正在用赤裸的双脚挑着海水,晶莹的水花在她玲珑的十趾间跳动。荡的路明非的心也跟着一漾一漾的。

    忽地一下,小白鞋飞了出去,在两人的视线里“啪”地一下掉在天台下方的草坪上。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夏弥回头,低着头用眼睛向上看路明非。

    “师兄……”

    夏弥假兮兮的瘪着嘴。

    果然美少女做什么动作都美,就算是这么拙劣的演技都让路明非有些无法拒绝。

    “行行行,我知道了。”

    路明非无奈地起身,手扶着地面,从栏杆间收回腿站了起来。

    推开沉重的铁门,沿着楼梯盘旋而下。

    虽然路不是很熟悉,但是好在沿着楼梯笔直走下去就是一道门,推开门正好是体育馆的某个后场,旁边应该就是夏弥鞋子掉落的草坪。

    路明非抬头看露台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露台正下方的那片草坪。只是躺在草坪上的小白鞋却不止一只,还有一只小白鞋倒扣在几米外的地方。

    “……”

    路明非抬头,夏弥的视线在几层楼高的地方往下而望,晃着两条嫩生生的白腿。

    “师兄,接好了!”夏弥手在面前拱成喇叭状。

    “?”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夏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夏弥忽然把手伸出栏杆,一松手,像是被风吹落的白丝带一样的东西晃悠悠地飘了下来,差点落在路明非脸上。

    还好路明非眼疾手快,一闪身就用手接住了那东西。

    是一只长筒袜,纯棉的,上面还带着刚刚穿过的温度和清香。

    “我靠,你这是什么鬼!”路明非对着上面喊。

    “还有一个,师兄可要接好了,别掉地上弄脏了!”

    夏弥一边喊着,一边把另一只长筒袜也抛了下来,这只是被卷成了一团,软软绵绵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路明非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个变态,一手拿着一只女生的长筒袜,怀里还兜着一双刚穿过还有些湿润的小白鞋。

    见到两只袜子都被路明非稳稳接住,夏弥在露台上做了个鬼脸,声音跟笑一起落下来。

    “接住了的话就给我送上来吧,柳淼淼师姐差不多要出来了,我们要快点赶回去了。”

    “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