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渝皇帝在武兴殿接见大周使者九皇子陈录。

    外界传言甚嚣,陈录偏偏不走寻常路。

    宁愿绕道,也要接上李浔。

    虽然因为质子的缘故,两人自小相识,但这不能成为对方要害自己的理由。

    “你是担心我死得不够快?”

    陈录长得极好,玉面明眸,气质上佳,如果不说是皇子,一般人只会觉得是个求学上进的书生。

    听到此话,他撑开手中的折扇,不急不缓道:

    “未面见西渝国主将你交还,你仍是我大周质子,倘若你出事我怕担责啊。”

    我信你个鬼啊!

    李浔没有说话,回复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糊弄傻子呢,我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哪个小贼敢在皇城玩刺杀这一套。

    看到如此表情,陈录一愣,深深的看着李浔,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随即轻笑。

    “七皇子,果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堪,竟然连我都被你骗了。”

    “既然被你看穿,那我也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告诉西渝人,他们的七皇子是我大周陈录的人。”

    “彼此彼此,没有你卑鄙。”李浔无奈回怼。

    陈录这是赤果果的阳谋!

    前夜宫闱之事,已然不算什么秘密。

    于是便借此故意再将水搅混,让西渝人都认定李浔已经投靠北周。

    如此一来,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有一天真的执掌大渝,继续跟你们对着干?”李浔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觉得能拿什么跟我大周对抗?”陈录轻蔑道。

    语气轻蔑,不难看出他对着大周有着极为的自信。

    毕竟当下大周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周边小国谁敢不服。

    到达皇宫外,寻得使团人员,陈录和李浔一行直往武兴殿而去。

    武兴殿原本叫皇极殿,因葭阴山之耻改名,用意不言而喻。

    说到这话题,陈录竟也不忘再次言语嘲讽一番。

    对此,李浔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随着一行人进入武兴殿,很快就将朝臣们的眼光吸引了过来。

    随着大渝朝臣的窃窃私语,一行三人快步迎了上来,躬身向着陈录。

    “西渝李砄。”

    “李槊。”

    “李炙。”

    “见过上国英亲王!”

    见着来人,李浔也是连忙行礼:“李浔见过三位兄长。”

    不过陈录还在,不便多说,三人也只好点头回应。

    而身为此刻视线焦点的陈录,则是神色淡然扫过三人,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三人那个不是封王封爵,怕是只有在他这上国亲王面前,才不敢自称一句本王吧。

    陈录可不给三人面子,毫不客气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位殿下,不知哪位会入我大周为质啊?”

    三人闻听此话,神色俱是微微一怔。

    当先反应过来的李砄,并不正面回应问题。

    “英亲王,此事父王自有定夺,我等只需听命从事。”

    “哦?”

    陈录嘲笑一声,不再理会三人,转身径直寻着使团的位置坐去了。

    被陈录的无视,三人表现各不相同。

    李砄表情并无明显变化。

    李槊则是朝着背影愤怒的瞪了一眼。

    反倒是李炙的表情有些玩味,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待陈录一离去,李砄这才立马亲热的迎向了李浔:“七弟,一路劳累,这身子骨可还行?”

    与此同时,剩下两人也不甘落后。

    李槊收回怒意,稍显平淡的道:“你就照着我的心得练习,保管不出半年身子骨就能跟我有得一比。”

    而李炙同样表情玩味:“我送给你的美姬怎么不收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人抢着示好,谁知暗地里安了什么心思。

    李浔并不拆穿,只是赶忙拱手致谢:“三位皇兄心意,李浔感激万分,今后还请皇兄们多多照顾。”

    李砄快步上前将李浔扶起,假装愠怒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七弟如此说话就是见外了。”

    说完,又是看向了李槊和李炙。

    “兄弟四人难得相聚,不如明日就一起去我府上坐坐?”

    对于李砄的提议,李槊很是爽快的就同意了。

    剩下李炙,仍旧只是一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李浔一见,大致对三人就有了个判断。

    不过今日所见,也只可能是个表象而已。

    至于这李砄的主动邀请,肯定不能拒绝。

    “王上驾到!”

    正准备答应,太监的唱诺将其打断,只得暂时将此事搁下,四人赶紧回到了位置。

    唱诺完毕,李无畏龙行虎步跨入殿来。

    行至殿上,百官山呼。

    “诸位,上国使臣英亲王驾临大渝,乃是上国圣眷隆恩。”

    “我大渝借此春风,必定能共克时艰,度过难关。”

    “来,让我们一起敬英亲王一杯。”

    李无畏举着酒杯,遥遥朝向陈录。

    “恭祝英亲王福泽绵绵。”大渝朝臣也是立马跟随。

    此时,面对大渝朝臣的作态,陈录心中连连冷笑不已。

    诉苦博同情吗?

    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重重一搁,抬步就行至殿中,朗声朝着李无畏道。

    “国主,陈录此番出使西渝,来意有二。”

    “其一,交换质子。”

    “其二,收取西渝拖欠我大周三年岁贡。”

    朝臣顿时鸦雀无声神色各异,谁也没有想到,陈录竟是先发制人。

    李砄闻言,微微一思索,立马跨步而出。

    “英亲王。”

    “大渝子民,同样也是大周子民。”

    “往年物产丰收,从未拖欠半分岁贡。”

    “如今因为天灾,导致连年欠收,多数州县百姓深陷困境。”

    “还望英亲王能体恤大渝百姓啊!”

    言语提及百姓时,李砄声音竟带着些许哽咽,说完还不忘朝陈录躬身行礼。

    这一番行为也让李砄忍不住惊叹,果然不愧是玉公子啊,不知又要赢得朝堂多少赞誉之声啊。

    果不其然,立马就有大臣附和:“二王子所言极是,还请英亲王体谅。”

    可陈录吃这套吗?

    只见他当即冷声反问道:“二皇子之意可是西渝国主的意思?”

    李砄顿了顿,连忙回道:“身为臣子,当为主上分忧。倘若换作大渝朝臣任何一人,也会这般做。”

    好一个以退为进,看来强行拖延岁贡了。

    然而,陈录半点不慌张,立马反问道:“国主,岁贡逾期需追收利息,三年来我大周追讨半分没有?难道我大周还不够体谅西渝?”

    众朝臣有一次哑口无言,让陈录彻底占据了上风。

    对此,李浔也是颇为无奈。

    朝堂之事,那里有他插手的份。

    很是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殿上的李无畏。

    神色有些阴沉的李无畏,此刻心里窝了一团火。

    当真欺大渝人没有骨头?

    然而,一想到国库空虚,国力不敌,这骨头硬不起来啊。

    说实话,一国之君被逼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一种无奈。

    于是,李无畏不得不客气的说道,

    “英亲王,我大渝真的难啊。”

    “不知网开一面,或想个折中的法子?

    “待来年国库充足,定会立马补足岁贡。”

    陈录一听,心中又是冷笑不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算盘。

    什么灾情,百姓流离失所,当真有如此夸张?

    不过是西渝迟早必反,时机未到,又不愿立马翻脸,故意夸大形容罢了。

    倘若不是为了探清你们还藏着什么底牌,今日就是直接发兵征讨了。

    “唉!”

    陈录叹息一声。

    “国主,西渝境况我自也感同身受。”

    “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三题困扰我许久,倘若你们能答上来,应该可以从中调和一二。”

    有转机?

    朝臣面露喜色。

    “英亲王,不妨说说看,我大渝朝臣一定倾力为殿下解决难题。”见有转机,李无畏也是面带喜色道。

    “难不难,我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陈录摇了摇头,继续道,

    “三题分别为,能工巧匠,诗词歌赋,兵法韬略。”

    这三点,西渝自是有些底蕴的,李无畏心下有了些许把握:“能否请英亲王说得更为详细一些?”

    “不急,我们一题一题的来。”

    陈录摆了摆手,示意使团官员送上来一物,将其举在半空,而后继续道,

    “此物名为莫奈何,据说能够解开重组,我花费许多时日也无法完成,不知西渝国主能否帮本王达成心愿。”

    莫奈何?

    朝臣迷惘,李浔惊骇。

    怎么会……

    “七弟,你在北周见过此物没有?”李砄和李浔中间还隔着李炙,此时出声将其打断了。

    李浔朝着李砄摇头否认。

    北周质子时,确实没见过这玩意,但在华夏却半点不陌生。

    莫奈何,也叫鲁班锁。

    相传此物为华夏春秋时代鲁班所制,起源于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

    其内部凹凸部分啮合,十分巧妙。

    看上去简单,实则那种奥妙无穷,不得要领,就算能轻易拆下来,你也很难完成拼合。

    陈录那儿得到这莫奈何的?

    难不成真有堪比鲁班的巨匠?

    “你真没见过?”李砄显然不信,又继续问道。

    李浔再次摇头。

    无奈,李砄也只得将主意打到了李炙身上。

    “六弟,你去杀杀北周的气焰。”

    李炙立马反怼:“二哥是想说我平时玩物丧志?”

    “六弟,不要胡闹,此事事关大渝脸面,我们输不起。”李砄带着些许愠怒道。

    “依你一次。”

    李炙虽不成器,大是大非面前倒也不糊涂。

    正欲起身,陈录竟然点将了:“有那位皇子愿意帮本王解惑?”

    “我来!”李炙朗声而起。

    “感谢六皇子赐教!”

    陈录将莫奈何递给李炙,神情玩味的退到了一边。

    李炙观察了一番,发现九根木柱相互啮合,动那根也不是。

    随着时间渐渐流失,神情开始变得迷茫。

    半柱香过去了,竟然连一根木柱也没有拆下来。

    瞧着李炙越来越着急,越着急不得其法的样子,李浔就已经知道结果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