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铎沉忖片刻,将手插入西裤兜内:“不用。”

    麦青也了然,如果boss这么容易选择一个女人,大概率往他身边送人的会络绎不绝,也许只是有些好感罢了,是她想多:“我多嘴了。”

    何渡归在篮球赛结束后等多一个小时,但都不见唐观棋来。

    他有意给她一次机会,她不珍惜,她还蛮给脸不要脸的。

    几个兄弟好奇:“唐师妹怎么没来找你?”

    何渡归轻蔑:“要她来做什么?”

    朋友一噎,也是。

    何渡归心里门儿清,她是欲擒故纵,之前一直打直球送他这个送他那个,这次故意出个风头,反而不来找他了。

    以为这样就可以牵制他,也不想想她的条件有多差。

    唐观棋回到钟家,钟蓉还未睡觉,刚好贴着面膜出来,本来还没觉意,但唐观棋鞋底那一抹红略过眼前。

    钟蓉立刻开口:“CL的鞋!你哪里来的钱?”

    Christian Loubout,标志性的logo就是红鞋底,轻奢,不算十分贵,但唐观棋绝对买不起。

    唐观棋拿出手机要打字。

    钟蓉却似终于找到她的小辫子,耻笑道:“你不是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我都不信,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才回家,是真的很缺学费了?”

    唐观棋压住自己的手,忍住不一巴掌掀过去。

    曾芳刚好下楼:“怎么了这么大声?”

    “你看看唐观棋穿的鞋。”钟蓉抱胸高高在上地蔑视。

    曾芳一眼看过去,也认出了那双CL,一下脸色有变:

    “你怎么回事?鞋哪来的?”

    虽然曾芳倾向讨好夫家,但唐观棋毕竟是她的女儿,有连带关系,如果出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情,是丢她的脸。

    她现在在外面,谁不恭恭敬敬来一句钟太,飞黄腾达,生的女儿如果发贱,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只怕要笑掉大牙。

    “你讲清楚,不是出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买的吧?”

    唐观棋低着头打字,直接推到曾芳面前。

    ———“这双鞋是应先生买的。”

    曾芳一下惊愕住了。

    那一瞬间曾芳钟蓉两个人都心虚,觉得事情败露。

    买鞋给唐观棋?

    难道应先生知道了唐观棋才是…

    曾芳都结巴了:“你…应先生为什么买鞋给你?”

    唐观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想必是应先生手握钟家生意命脉,所以曾芳怕她搭上。

    亦或是没想到她竟然搭得上应先生。

    她知道她们怕,但越怕她越拉这张大旗,她故意的。

    她收回手机,速度很慢地打字,曾芳的心脏似乎跌入深渊,有些发凉,不敢设想后果。

    老公总是觉得她对这个家没贡献,没出力,好不容易有了这张底牌,让蓉蓉顶上这个位置,哄好了老公。

    如果被发现,老公肯定要对她发大脾气,蓉蓉也会对她失望。

    还会得罪应先生,在港岛得罪应先生,只怕钟家别想活了。

    唐观棋故意慢慢打字,每一下都似敲在她们心上,但又不敢催她,怕她已经知道了全部,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终于,唐观棋将屏幕给她们看,她们都不敢凑近直面现实,只敢站在原地看:

    唐观棋手机里的字落入眼中

    ——今日应先生来港大开捐赠会,刚好碰上我的鞋坏了,所以让他的助理买了一双给我。

    曾芳心里是搏命打鼓:“你和应先生关系很好吗?”

    唐观棋看出来了,应先生三个字足够威慑力,故意道:“还可以。”

    曾芳和钟蓉却并未放松,

    还可以?就这么一次打牌,应先生不太可能就和她关系还可以,所以应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打字这么久,是不是在斟酌,实际上比“还可以”要好得多?

    但看唐观棋这个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应先生只是因为上次打牌,记住了她?

    曾芳心里慌乱,第一次讲好话,气都虚:“应先生买给你你就收好,没必要总穿出来。”

    唐观棋看他们见势力就缩头的样子,觉得有些讽刺,也觉得前十几年,自己就是被这对母女压着未免有些可笑。

    她抬步,直接回了房间。

    外面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太平山顶的独栋豪宅中。

    应铎看过那对饱满圆润的文玩核桃,将那只绿檀盒子放在梨木茶几上:“曾婆婆的祭日要到了。”

    麦青立刻应声:“那一天已经按您吩咐,全部行程取消,提前在道观和天后庙都供奉了曾婆婆的长明灯。”

    应铎高大的身影微微陷入灯光与盖文沙发中,肩膀宽阔,哪怕坐着,都能看得出身材高大成熟。

    男人落下冷淡的一句:

    “叫钟蓉来祭拜。”

    麦青在应铎身边三年,已经有了点觉悟,擅长从上司细微的举动中猜测喜恶。

    外孙女祭拜外婆是理所应当要做的事,应先生特地提,就说明知道如果不提醒,钟蓉可能根本不会去。

    应先生心中应该是介意的。

    曾婆婆在boss心里份量甚重,boss身处这个位置,身边其实没有信得过的人。

    哪怕是她,boss都没有完全信任。

    但曾婆婆不一样,boss其实是把曾婆婆当成值得尊爱的长辈。

    但偏偏曾婆婆的外孙女将曾婆婆视如草芥。

    钟蓉听见曾婆婆临终前托了应先生照顾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悲伤,而是差点压不住的笑意。

    哪怕只是旁观者,麦青都觉得心凉。

    曾婆婆临终前都已经糊涂了,话都说不清楚,人名叫得乱晒,还记得反反复复说她有个外孙女,在钟家好可怜好可怜,过得好辛苦。

    钟蓉却当曾婆婆不存在,连去世了都不见一点伤心,每日就是刷应先生的卡到处买到处玩。

    开车撞坏供电箱,一条街停电,得罪一条街的公司、店铺,搞得应家的家族办公室来为她处理,她竟然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能动用家族办公室了。

    没想到这些是曾婆婆用命换来的。

    麦青心里只是觉得不值:“好,我会提醒钟小姐。”

    应铎仍然是收敛的气度,看不出喜厌:“提醒她穿得体点。”

    “好。”那个钟小姐的确穿得花枝招展,但麦青没表现出对钟蓉的轻蔑,“还有贡品这边,除却金箔香火这些,曾婆婆生前最钟意的嘢,您有无指示?”

    男人的侧影轮廓如高峻山峰开合起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手中的格纹古典酒杯中。

    婆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前五年不过是快退休的会计与上司,后来婆婆冒险递交证据救他,于是她去世前的半年,他经常去看她。

    对婆婆的很多习惯他还不够了解,她就突然脑梗撒手人寰。

    “去问下钟蓉,婆婆生前的爱好,钟意吃的菜,或者婆婆青睐的后辈,只要是曾婆婆愿意见到的,相关的都可以。”

    钟蓉和曾婆婆住过六年,应该比他清楚。

    麦青点头:”好。”

    应铎的视线落在酒杯,琥珀色酒液清亮,如港岛的灯不熄,但整个港岛却再无人可信,亮的只有婆婆的长明灯:

    “婆婆的遗产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应铎淡声:“祭日的时候,让律师在曾婆婆墓前交给钟蓉吧。”

    麦青已经提前将曾婆婆在羊城的房产、收藏品等等请遗产公证处统计过,只等一个月后交给钟蓉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