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时候,两人带着县衙给的考试凭证上路,在豆娘和三个孩子还有街坊邻居的护送下离开了城门。

    田不厉推着两轮板车,笑着说:“听说走两天一夜就能到府城,考试又要十天的时间,算上出成绩的几天,我们估计五月才能回来。”

    病先生点头说道:“是啊。”

    田不厉笑着说:“我们白天赶路,路上听说有店铺可以休息,先生你想点开心的事,或者想想文章,期间就过的快了,我也少说话,咱们都留着体力赶路。”

    “好!”病先生笑着拱手道谢。

    这一路吃喝住宿都是开销,还有考试的笔墨纸砚和报考费用,再加上路费和一些花销,大部分家庭都是一个人出来考试。

    县衙倒是提供公车,可以十几个童生一起去考试。

    但是人多了的话,花销也大,读书人好面子,吃饭住宿都省不了钱,还是单独出行更省钱一些。

    病先生身体确实是好了些,但还是不如常人,田不厉放心不下,不敢让他一个人赶路。

    车上带了鸡蛋、豆腐乳、蜜水、还有酒和馒头,以及铺盖。

    病先生躺在板车上盖着被子休息,田不厉推着车在大路上快步向前。

    他体力好,耐力也好,这四月份几天没下雨,路上还算是好走,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县城范围。

    别人都是骑驴骑马或者走路,但谁让田不厉是穿越者呢,自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路上遇到坑洼,直接大力推动过去,而且躺着肯定比坐在驴马上省事,省去了颠簸。

    这两年风调雨顺,四月份又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种豆,这里又是县城和府城附近,但也不用太担心歹人出没。

    路上走的快了,中午就到了原本晚上住的酒店。

    田不厉直接走过去不管,反正有铺盖和吃的,早点到府城又能省下两三天的辛苦钱。

    病先生被板车颠簸的厉害,中间走走停停,每次休息好了田不厉就快速跑动。

    下午五六点钟,两人就绕过一个山脚,走过十多个木桥石桥,来到了祈天府的地界儿。

    此时天色已黑,远处有山坡下的镇子和农田,夕阳西下,路边有几个客栈茶铺,还有几个靠路边的低矮房子。

    “先生,到祈天府的地界儿了,再走四五个时辰就能到城里,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上。”

    田不厉也不想花钱,但是不住店在外面待着,容易被村人和路边经过的人询问,徒增事端。

    病先生从被子里出来,面色苍白无力。

    “终于到了,有水吗?”

    田不厉迅速从篮子里拿水给他喝,这一路颠簸对病人确实是不好。

    病先生拿着葫芦喝水,休息了十几秒钟才好受了很多,慢慢从板车上下来。

    田不厉找了一个普通的店铺,身后的病先生也慢慢的跟上来,走了几步后感觉轻松了许多。

    进门后就看到一个放着六七张桌子的堂屋,不算大,也不算小,看起来里面还有个院子,是普通的民房改造的平房酒店。

    “住店还是吃饭?”掌柜正在柜台那里记账,看到两人后就随意打了个招呼。

    田不厉迅速过去说道:“我们住店,一间房,外面还有一个板车能不能停在院子里?没什么货物,就是一床赶路的被褥。”

    马掌柜的上下打量着田不厉身后的病先生,看到是一个穷病书生,就没好气的开了大口。

    “一晚上六百文,吃喝另算。”

    田不厉忙说道:“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们身上盘缠不够了。”

    马掌柜眉头一挑,凶狠骂道:“就这个价!不住就滚!告诉你们,从这门出去,别的店可不会收你们!现在外面晚上强人出没,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田不厉想把这个店给烧了,但是那样可能有点太过分了。

    附近店家肯定都是一片的,打了一个能惹出一群,再说还要去考试,犯不着染了血。

    “老板别生气,住,我们住店。”

    田不厉陪着笑交了钱,又扶着病先生去了院子里的脏漏小屋。

    小屋比家里的小屋小了一些,窗口漏风,屋子里也就一床发臭的被褥,以及木头做的桌椅板凳。

    田不厉抱着被褥进屋,把自家的被褥铺上。

    “先生你好好休息,我身体壮实,还要看着板车,今天就在门口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起来我们就走。”

    病先生坐在长板凳上,看着在床上铺床的田不厉,又想到刚才店家对自己二人的态度。

    “唉……我真没用,若是我有了功名,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田不厉笑呵呵的说道:“这有啥,就算是有青天大老爷,他也不会管这路边寻常事。”

    “这事情也不用和谁说,会显得咱们爱较真。”

    “咱们都是小人物,不必在意路上的坑坑洼洼,这点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且看着前面的康庄大道就行。”

    “想想考试,没事就看看书,我也累了一天歇歇脚,理会这点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歹念。”

    田不厉已经气消了,这破店绝对不会住第二次。

    “还是恩公你有气量。”病先生又叹了口气,“我年轻时候学了点武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了个妓女和人争吵,害的家破人亡。”

    田不厉扭过头看着病先生,“说来先生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起这事情过,到底是什么人害了先生一家?是县里人吗?”

    “唉……”病先生又叹了口气,“我上次和县令老爷问过这个事情,他说会帮我调查清楚,这事情与恩公你无关,我也不想再回想此事。”

    “先生别总叹息了,吃点东西,明天还要过日子,吃饱了肚子就睡,这样才有力气摆脱现在这糟糕处境。”

    田不厉把早晨煮好的鸡蛋剥开递给病先生,自己吃了点干粮,然后去门口守着破车。

    病先生睡不着觉,就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两人都穿的寒酸,但田不厉其貌不扬,更像是一个年轻下仆,病先生长得儒雅又有一股病态的气质,更像是读书人。

    住的肯定是黑店,好在两人都寒酸的厉害,身上还带着县里给的考生标牌,店家也不敢为了一辆木板车害命。

    不过干别的事情的胆子和勇气,却是不少。

    大清早,田不厉就退房走人。

    “老板,退押金了。”

    “什么押金?你还敢找我要押金?你把我上好的被子丢地上脏了,我不找你赔钱已经给你主人面子了!!快滚!”

    田不厉气的想打人,可看着附近吃饭的老板一家人,还有身边不能跑路的病先生,终归还是忍了。

    “先生,我们理亏,走吧。”田不厉转身安慰病先生,护送着他安全离开了黑店。

    两人一车顺利离开了黑店百米范围,病先生感慨道:“想不到我们出来考试,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田不厉笑着说:“先生你不要清高,读书人也会被欺负。”

    “没权没势,就算是读书人也不好使。”

    “大家敬畏读书人,是读书人可能当官,并不是读书人知书达理。”

    “以后先生你也多认识一些人,读书能当饭吃,但是读死书不行,这就又得说咱们县老爷了,你真的要多和他们这种人学学。”

    病先生点了点头,“恩公说的是,就像是恩公说的那样,读万里书,走万里路。”

    “哈哈!”田不厉笑着说:“走喽走喽!往事随风!身后那破店破人,管它作甚呢!”

    田不厉不生气了,笑着大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