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磕磕巴巴地说:“二,二哥,你,你怎么在这儿,有年头没见着了。”

    韩老六走过来,左手搂着万福的脖子说:“还能认出你二哥来,你不知道吧?咱们哥七个就剩咱哥俩了,我打算今天就和那哥几个去见面,你跟我一起来吧。”最后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因为他牙上咬着一根手雷拉弦。

    万福看他右手持着的底下冒着黄烟的大手雷,大吃一惊。

    人要急了眼了都会爆发出异于常人的力量,万福用尽全身的力量一甩,韩老六搂着他脖子的手就松开了,因为手上缺手指根本就抓不住东西。

    万福抬腿一脚将韩老六踹倒,然后转身撒丫子就跑。

    韩老六一看没抓住他,没达到与他同归于尽的目的,但也不能让他跑了,手里的还有一秒就炸的手榴弹就扔了出去。

    万福已经跑出十多步了,嗖的一声手榴弹飞了过来,就在他后脑勺上“轰!”的一声炸开,将万福整个脑袋炸个稀碎。

    两人离得并不远,飞回来的弹片在韩老六额头侧面,肩膀上,腰上各开了一条口子,冲击波把他震晕了过去。

    韩老六过了一会醒了过来,看河边还是没有人,这才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回到住处。正好招娣回来了,看他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坏了,马上将韩老六送进了医院。

    小五子蹲下来,看着浑身是伤的韩老六,心疼不已,对他说:“您下回可不能这么干了,就是要动手也等我回来呀。您不想想,您手上有残疾,如果您没报了仇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我还不知道这事,回来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

    您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您没了谁保护我?”

    韩老六用残缺的手拍拍小五子的脸,笑着说:“你可比你爹强太多了,做事知道前后考虑,你爹那小子特别冲动,不服就干,从来都是干完再说。

    看你长成这样,我们老哥几个都很欣慰,你不用安慰我,没有下次了,就这一个仇人,还死在我手里,我现在就是死了都值个,更何况我还没死,等于又赚了一条命,我可得好好活着。”

    老海山的手术很成功,洋大夫从他后背里弄出了那最后一片弹片,这阵子每天打消炎的药就行,不过那药可不便宜,韩老六把三根小黄鱼都换成钱了,但也马上要花光了。

    小五子决定,明天去趟抚顺,找周二爷把那箱烟土卖掉,那箱烟土成色较好,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天,小五子又拎着箱子出门了,这次不远,去抚顺坐火车也就一个多钟头。

    见到周二爷时,他正领着二牛听戏回来,最近,周二爷把侄子周鹏好顿教训,并给他看了家产的分配,周二爷打理的生意一多半都是给周鹏的。而且是找了公证人开写了文书的。

    然后又把一些好管的生意交给他做,主要是锻炼锻炼他,看看他能不能把生意做好。

    小五子当初也不是担心周鹏,而是担心那帮被打断腿的。他们可都是无赖,粘上就甩不掉。

    不过看样子周二爷还是很有手段的,不知道他怎么抚平了这事儿。

    二牛见到小五子很兴奋,问这问那,问了一圈,就是没问招娣,但眼神是藏不住的。

    小五子就跟他说招娣没事,家里的大事小情全指着招娣呢,他们现在还真缺不了这么个人。

    小五子打开箱子,给周二爷看了看烟土。周二爷吃了一惊,这量可真不小,三十斤包装完好的烟土,得值不老少钱呢。

    小五子买的那一两烟土是花的高价,一百块一两,而且是小两。

    这个时代大两小两并用,小两是十六两一斤,大两是十两一斤。

    周二爷说:“我去联系联系,得找好几家才能吃下这些货,不是没有钱,而是这货量大,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周二爷又出去了,二牛跟上。小五子却留了下来,等着消息。

    周二爷回来时,带了两个人,没用小五子出面,那两个人看了看货,放下钱就拎走了一多半的货。他们给的价是七十块一两,而且是大两。

    小五子也知道周二爷不会不给他抬价,这个价已经很公平了。这三十斤能卖两万多块。

    那两个人并没有全拿走,而是拿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他们说是要留给另一个买主,这个买主叫小贝勒,还没来呢,但货却给他留下了。

    下午,周二爷和二牛又出去了一趟,这次是拎着货去的,回来时给小五子弄了个装钱的扁皮箱,里面是已经码好的满洲国绵羊票子,加上上午卖的钱,整整两万一千块。

    小五子要给周二爷留下一千块做中介费,周二爷却把他的手压下了。

    “五子,你不知道吧,我和你韩大爷是过命的交情,他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所以,咱们是一家人,往后跟二叔常来常往,二叔有买卖带着你们,咱们一起赚钱。

    周二爷很仗义,小五子也就没再撕巴。在这住了一宿,第二天回奉天。

    周二爷对二牛说:“孩子,这边基本没什么事了,你也跟他回去吧,我看你心都长草了吧?这些钱你拿着,枪也送你了。二叔要是有事没准还得麻烦你们呢。”说罢给了二牛一百块钱。

    二牛不要,周二爷说:“一码是一码,这是你保护我的工钱。必须得收下。”二牛看看小五子,小五子点了点头。二牛就收下钱高高兴兴地跟小五子上了火车。

    小五子和二牛回到他们的家,二牛还是头一次来呢,看哪儿都稀奇。不过这个土包子最近跟在周二身边真是大涨见识,不再是啥也不懂了。

    二牛半路上问小五子想给招娣买点东西不知道买啥好,小五子也不知道,二牛这等于是问道于盲,最后还是买了两条红头绳。

    招娣回来了,看见他俩都回来了也是很高兴,说要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小五子说:“姐,别麻烦了,你看,咱们有钱了,去外面买点好吃的。​”说着打开了他拎着的皮箱,把招娣吓了一跳。

    实际上三个年轻人都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钱。

    在街上,小五子去书店买了一张奉天地图,这是他的习惯,无论到哪儿都得先熟悉地形。

    刚从书店出来,迎面就看见了二毛子,小五不禁笑了,和这小子还真是有缘,到哪儿都能碰见。

    二毛子看见小五子很激动,上来就来个熊抱。

    “你啥时候回来的?我等了你好几天​,见你没来我就走了,我还寻思见不着了呢,哥们找到工作了,在十一纬路的汇丰大楼上班。那里面都是各种洋行,挺适合我。”

    二牛和招娣很奇怪,小五子什么时候跟这个外国人认识的,看样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小五子忙给他们介绍:“我哥,我姐。”又对二牛招娣说:“在火车上认识的哥们,他叫二毛子。”

    二毛子这个自来熟有这一句话就够了,张嘴就管二牛叫哥,管招娣叫姐,他也不看看自己过分成熟的老脸。

    有他在,别人都插不上嘴,二毛子领着他们在街上一边走一边白话,把二牛招娣都侃蒙了。

    小五子看既然遇上了,就请他吃顿饭吧,这洋哥们对自己可是够意思的。于是找了一家小酒馆叫了几个硬菜,四个年轻人好好吃了一顿。

    二毛子吃饭的时候告诉小五子,孩子丢了,一脸的懊悔,他说:“我听说女土匪也跑了,估么着是她回来抱走了孩子,要是她就没什么遗憾的,这要是别人偷的,我得后悔死,还不如我直接抱走呢。”

    小五子又想起了他抱着孩子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临走二毛子给小五子留​了他的住址,然后三个人跟二毛子道别,打包了一些饭菜返回医院。

    回到医院发现白九爷来了,还领来个漂亮姑娘,正在和老海山说话。

    老海山看他们回来了,就对白九爷说:“这三个都是我的义子义女,你们来,见过你白叔。”

    小五子三人忙和白九爷打招呼,白九爷别看是满洲国当官的,却是知道他们底细的,这是个爱国者,虽然他没有直接抗日,但却给众多抗日志士提供了很多帮助。

    他对老海山说:“你这伤怎么也得养个一年半载的,他们几个小的我看给他们找点营生吧,主要是有个合理的身份,能更安全些。”

    老海山也十分认同,他们的证件都经不起查的,有个工作身份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白九爷问小五子和二牛有什么特长?小五子说我会开车,二牛说我会种地,引起大伙的一片笑声。

    白九爷说:“这样吧,这是小女,在奉天女子高等学校上学,二牛身材高大,给她当个保镖,小五子会开车,正好家里有车,来回开着接送一下家人。

    这不就妥了吗?明天你们就来我家上班。”小五子知道,白九爷这是找个借口给他们落实身份,心里对白九爷有些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