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备与李基低调地在仁德书院内参观了一圈,然后走到了正门处,还矗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着李基此前所写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然,由于此四句是李基所写,所以学子们私下都是将之称为“子坤四句”,且仁德书院也是将此四句定为院训。

    而刘备自然不是第一次知晓这四句,但是真正站在这一块石碑面前,心中依然为之震撼。

    “子坤之志,可堪世人师表,若人人皆如子坤,又岂有眼下乱世之忧。”

    不过刘备说完这一句后,自己也是忍不住笑。

    子坤,又岂是人人可及?

    “只希望书院学子能从中领悟多几分道理,也不枉被子坤所书的这四句激励了一番,就是我……”

    说到这里,刘备的声音为之一顿,原本这段时间有些委靡的心志莫名地产生着深深的触动。

    与其沉沦于朝廷腐败与派系争斗那种种的肮脏事之中,不如将精力放在如眼前这四句所描述的那般远大志向之中。

    观察着刘备眉眼之中的郁结之色不知不觉中完全散去,李基的嘴角也不禁浮现一丝笑容。

    此四句,对于大汉男儿来说所产生的感染力是难以想象的巨大的。

    虽说以刘备的心性之坚韧,纵使无人干预,最终也断然不会因为时局混乱而心志动摇,但是在这种心绪郁结的阶段,或许能让刘备的志向变得更为远大。

    仅仅是复兴汉室以及再造大汉,不够啊,吾的主公!

    主公的目光再放得长远一点,支持着你的臣属去为你开拓出更为辉煌的未来吧……

    这一次,李基没有催促刘备,而是任由着刘备仰视着那四句话思索了良久,直至刘备与李基的肩膀处都积上一层薄薄的雪。

    刘备方才骤然反应了过来,转身看着一直在旁等待的李基,连忙伸手帮李基拍去肩膀处的积雪,道。

    “子坤,劳你费心且久等了。”

    “无碍。”

    李基扯动着冻得略有些僵硬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然后也抬起手为刘备拂去积雪,道。

    “只要主公决心往前而行,基自会伴于左右,那路上的些许风霜,基亦会为主公一手拂去。”

    这一刻,刘备觉得手脚是冻得略有些发冷的,但是内心所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火热。

    旋即,刘备一如在涿县初遇那般,躬身拜道。“那便烦请子坤与备一路同行,踏着风雪,走到对岸。”

    李基亦是正色回礼,道。“对岸不够,走到终点如何?主公。”

    “好!”

    刘备听闻此言,顿感天地都为之一阔,忍不住发出着一声爽朗的笑声。

    当下时局艰难,大汉摇摇欲坠,子坤所推演的乱世将至……

    那又如何?

    些许风雪罢了,吾与子坤相互扶持,焉能走不到对岸?

    且,必能走到终点!

    若是大汉当真倒下,那备便将这大汉再度一点点地重新造起来就是了。

    旋即,刘备一把执着李基的手,与李基并行地走出着仁德书院。

    感受着刘备的变化,李基顿生一种“养成主公”的感觉。

    而随着刘备彻底振奋了起来,不再处于那种青年热血却是被朝政黑暗给扑了一大盆冷水的状态,刘备与李基走出仁德书院后,干脆也不返回府衙,直接就拉着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并且,刘备还特意派人将同样也在吴县之中的关羽、张飞请了过来,准备在府中煮酒设宴。

    不得不说,在细雪飘飘的环境中,于一亭中邀三五好友煮酒,确为一雅事。

    面对着李基、关羽以及张飞,刘备从来都不会有半分的架子,反而单纯地像个兄长那样忙前忙后。

    这让李基莫名地想起了一首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过为了给后世才子们多留一点机会,已不差一首诗词装点自己的李基,自然没必要开腔让后世才子都感觉活在自己的影子之中。

    未待片刻,眼下在城中本就没什么事的关羽与张飞便赶到了府中。

    与年关将至,忙碌不已的诸多文吏相比。

    随着与山越、会稽郡的战事结束,诸多武将几乎算得上没了用武之地,除了率兵偶尔巡逻一番,也便是只能练练兵发泄一下精力了。

    尤其是张飞,闲着无聊,不久前还跑了回去帮忙挖河渠。

    因此,在张飞落座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向着李基诉苦道。

    “子坤先生,你对俺也太不公平了,之前二哥好歹也统兵坐镇富春山,然后又跟山越痛痛快快地干了一阵。”

    “俺呢?当个督邮天天东跑西跑的,之前犯了事,还被勒令去修河道,等惩罚结束了,战事都已经结束了。”

    刘备闻言,轻斥了一声,道。“翼德,休得胡言,没有战事对于百姓而言乃是大好事,怎能因未有战事而心有不悦?”

    张飞那大黑脸流露出几分可怜巴巴地开口说着。

    “大哥,俺,俺这不是手痒了嘛,想起之前咱们兄弟三人南征北战的,结果这一年多除了之前打了打严白虎那一伙山贼,几乎就没有战事。”

    “大哥,那凉州的叛乱不只是冬季暂歇吗?来年必会再起,不若大哥向朝廷请求主动派一偏军前往助阵,就让俺亲自领兵,如何?”

    刘备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否了张飞的建议。“不可能。”

    扬州距离凉州何止千里之遥,派兵如此远征,必会致使军心浮动,所能发挥的战力有限。

    且所派兵马若多,钱粮消耗极大,所派兵马过少,又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就算事态危急到凉州叛军攻破三辅之地,朝廷下令四方勤王,刘备也不可能单独将张飞给放出去。

    而被拒绝的张飞一脸无奈,却又不敢违抗大哥的威严,只得是张嘴就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子坤,你看看这翼德,明明娶妻了都未变得稳重些许。”刘备见状,更是向着李基诉苦了起来。

    “翼德平日的性子本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更何况翼德也确实久未征战了。”

    李基如此应了一句,让张飞当即就仿佛感受到了希望,道。“大哥,你看子坤先生都是支持俺的。”

    “翼德,基可并非是支持你北上前往三辅之地,不过确实有地方在年后或需用兵。”李基笑着说道。

    “何处?”张飞连忙问道。

    并且,刘备与关羽也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眼下正值冬季,且吴郡周遭已无敌人可言,理应没有用兵之处才对。

    旋即,李基随手拿起摆在一旁用于煮酒的炭块,随手画出了吴郡与会稽郡的地图。

    如今刘备实际所控制的区域面积即便只有两个郡,但其实一点也不小,北至长江,南至永宁县(今,泉州、厦门一带。)。

    可想而知,这个时代的长江以南到底是有多地广人稀了。

    即便刘备源源不断地招纳流民为吴郡、会稽郡补充人口,但如今吴郡、会稽郡的实际人口也不过堪堪接近两百四十余万罢了。

    且没有刘备与李基的影响,两郡加起来的本土人口也就一百五十余万的幅度。

    而李基画完会稽郡的地图后,却是没有停下来,转而却是在永宁县东侧海外的位置又画了一个大小程度堪比吴郡的圈。

    “子坤,这个圈是?”刘备不解地问道。

    李基将手中的炭块丢到一旁,捧起清水洗了洗手后,开口道。

    “《尚书·禹贡》分九州,曾曰:淮海惟扬州,又曾记录有:鸟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桔柚,锡贡。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言及扬州沿海岛屿之人穿着草编衣服,习惯将贝锦放在筐子里以及把橘柚包起来作为贡品,并且这些贡品还曾沿着长江、黄海远达淮河、泗水。”

    “当时,我便颇为好奇《尚书·禹贡》之中所记载的扬州岛夷在何处?既是记录于古籍之中,又归属于九州之中,理应亦是我大汉疆土,其民亦合该是我大汉子民,为何却是迟迟未见踪迹。”

    听到这里,张飞也是反应了过来,道。“子坤先生,难道《尚书·禹贡》之中所记载的岛夷便是你所画的那处?”

    “没错,吾派人南下细细寻觅,总算是不负先贤指引,寻到了那岛夷的踪迹。”李基笑着答道。

    顿时,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的眼神都浮现了一丝炙热。

    岛夷,见于《尚书·禹贡》之中,化为九州之中扬州之内,却不在如今大汉的疆域之中,那无疑便是大汉在无意之中失落的土地啊。

    而将自古以来便是九州一份子的岛夷重新纳为大汉的一份子,这无疑是绝对的符合大义,那是收复失地,是会被世人传唱,史书记载的大事。

    “俺!俺!!”

    张飞豁然就是一个起身,连连开口道。“子坤先生,你看俺如何?只要让俺率兵前往岛夷,俺绝对会重新将岛夷收归九州。”

    此刻,一直装高冷没有开过腔的关羽,也是开口道。

    “子坤先生,三弟勇猛无比却行事略显莽撞,收复岛夷乃是大事,翼德或会出现差池,不若还是让关某去一趟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