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吉彦,16岁,东京都足立区人士。

    学力超神到,考满分和拿奖如家常便饭。

    运动万能到,从初中开始,学校所有体育社团都想把部长换成他,每个学期都会被体育老师骚扰。

    长相俊朗到,周末穿中年男子的T恤出去买菜,至少会被搭讪10次,同时接到几个像诈骗犯一样的经纪人的名片。

    足立区所有的混混都一致认为,有马吉彦是人中之龙,绝非久居足立的池中之物。

    但是有马吉彦从未骄傲,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没有什么崇高的追求。

    “应做之事,尽力而为。”是他的人生信条。

    些许成就,只是他尽力而为的结果。

    6岁时父母因意外身亡,家中也没什么亲戚,有马被父亲年轻时的朋友收养,加入了一个新的家庭。

    从此,自己在失去父母之后,多了一个义父、一个义姐和三个义妹。

    父亲朋友照屋先生以前是暴走族,如今经营着一家摩托车店。

    由于雷族团队逐年减少,而摩托车的市场占有率也正遭受着新能源电动摩托的冲击,照屋先生一个月也赚不到多少钱。

    一个中年男子拉扯五个孩子,属实不易。

    小学的时候,帮小妹妹换尿布的有马还在疑惑,为什么越穷的家庭越喜欢生这么多小孩。

    国中后才知道,照屋先生和有马、夏音姐、秋菜、冬弥、春奈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照屋先生说他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

    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照屋先生收养的。

    有的和有马一样,是因为照屋先生与她们父母相交,

    有的,只是一面之缘,照屋先生如果不出手,她们就要进福利院。

    知晓这件事后,仿佛被灌注了什么一样,像光线里的浮尘般无处着落的有马,慢慢有了根性。

    除了认真学习外,有马吉彦也开始了勤工俭学,帮忙照屋先生补贴家用。

    每天早上送牛奶和报纸,这种活在足立区很好做。

    晚上在酒吧当酒保,顺便帮店长处理不长眼的人。

    半夜写一点自动脚本挂在网上卖,一个5000円左右,平均一晚上卖1个。

    平时教妹妹们做一些小手工放到网上卖。

    偶尔也会帮作为扑街漫画家的义姐夏音加班赶稿。

    夏音姐在他升国二时放弃了读大学,一边打零工补贴家用,一边做着当漫画家的梦。

    照屋先生和义姐都是这种人,自己有着心底热爱,但对身边的人更加热爱。

    所以,有马吉彦的短期人生目标,是帮照屋先生把几个妹妹送到大学,

    然后实现义父义姐他们两人的愿望——

    让义姐不用再打工,而是去不错的美术学校深造。

    让照屋先生真正拥有一家不错的门店,而不是拿自家一户建车库当做营业场。

    “没有什么苦难,能成为你偏激堕落的理由。”

    国二和街区附近混混们发生冲突后,照屋先生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制止了自己正义的行罚。

    没有读多少书的照屋先生,一直是自己的人生导师。

    他让有马成为了不滥用暴力,而是努力沟通的人,让有马成为了能通过牺牲,去创造更多幸福的人。

    自国中到现在的三年来,让他们这一家变得越来越幸福的,不是知识,不是金钱,不是努力,而是家庭成员的每一位,想让家人变得更幸福地初心。

    在足立区的烟火大会,比这艘船上即将看到的烟火,至少要漂亮五倍吧。

    “有马同学,在发呆吗?该你上去发言了。”

    樱木在自己身边提醒到。

    想成为正义的伙伴,想让更多的人超越苦难赢得幸福,在这所学校里,他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他需要全力以赴。

    看到了她的背影,也看到了同在一桌的另一个人的身影,有马吉彦定了定心神。

    大老师,好人比坏人还难做,但这正是做好人的乐趣,不是吗?

    有马吉彦,没有礼服,于是穿着和西服类似的校服,以端正姿势走到演讲台前。

    沉默了1分钟,直到落地闻针。

    有马深吸了一口气,

    开始了一段本不允许在这个场合展开的脱稿演讲——

    “同学们,恭喜大家,欢迎来到这个【不公且无解的世界】。

    作为6月月测的胜者,你们都是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而英和的这场强调实绩的月测考试,公平性、公正性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有失公允,我想,所有人,包括胜利者都会为之愤怒。

    伱们当中不少人,一定是秉承着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想法,享受着这场晚宴吧?

    但是,你们住的地方,存在着等级,你们现在坐的位置,也并非胜者的席榻。

    今天的两场比赛,真正的胜利者只有几位。

    也就是说,胜利者不可能永远是胜利者,你们已经沦为败者之列。

    之前的胜利,不会成为你下一场不可知的人生考试中的胜利砝码。

    失败正是常态。

    今后等待所有人的,是一个努力也未必有回报的,努力也未必有答案,努力也未必有胜利的世界。

    请你记住,作为6月月测胜利者的你,坐在这里,不是你一个人努力的结果,也是过去的环境成就了你。

    别把过去的胜利原因全往自己身上靠,你的胜利,除了自己的聪明和努力,是有人支持鼓励你,协助你,推动你,提携你,肯定你,是运气在眷顾你。

    这世上还有更多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回报的人,想努力却无从努力的人,太过努力而身心具毁的人.还有想好好努力,但是心中却一直强调“反正轮不到我我这种人还是算了”就打退堂鼓的人。

    所以,请你不要把所有的努力都用于追逐【个人的胜利】。

    你们被优越的环境塑造的优势,不是为了凌驾于没有享受这等环境而失败的人们,而是应该发挥这些能力,去帮助他们。

    不要逞强,放下傲慢,承认自己的脆弱和会失败的可能性,才能与人互帮互助,和谐共处。

    我们英和学院所追求的卓越,不是让蚂蚁变成雄狮,让女人变成男人,让弱者变成强者,

    而是让任何一个人,都能以他本来的面目、能力、身份得到尊重,并贡献力量。

    修车工的儿子、教授的儿子、商人的儿子、国王的儿子,站在同一片岛屿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我们需要更加的懂得团结,习惯团结,才能面对接下来,更加割裂的、变幻莫测的、随时步入末日考验的世界。

    曾经的我们,一直生活在有标准答案的世界。

    而未来面对社会的我们,将进入一个充满着无能为力的无解疑问的世界,一个不讲道理的世界。

    前人悬而未决的问题,现在的大人们创造的新问题,未来突发的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都比今天让258人失败的问题更加麻烦。

    这并不是单打独斗可以胜利的。

    乔布斯曾经说过,真正伟大的创意,是像装在罐头里的各种大小的、不规则的石头的摩擦碰撞而出现的。

    多样性的冗余,永远是物种延续的智慧。

    团结多样性,能够在我们自己无计可施的时候,把指挥棒交给那个被视为弱者的,却与我们背靠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人。

    【个人的胜利】并不值得你们骄傲,

    迷信天道酬勤,只会让你们走向傲慢或者虚无。

    胜利者,永远想成为胜利者。

    所以,他们会维护胜利果实,而不是分享。

    所以,他们创造争斗、仇恨、剥削,而不是和平、仁善和平等。

    追逐【个人的胜利】这种结果,只会让人变得低劣。

    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站在此地大放厥词。

    是因为我拿下三次学年满分第一,是因为我拿下过全国模拟考第一,是因为我拿下过各种知识竞赛的全国第一。

    所以,新生代表是我,学生会副会长是我。

    这是努力能得到的胜利吗?

    不,我每天花在学习的时间并不比任何人多,或者说,比大部分认真学习的同学都要少。

    生活在足立区的我,还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打工补贴家用。

    那么,为什么是我能拿下第一?为什么我能击败无数追求【个人的胜利】之人?

    因为天分?因为足够聪明?

    不是。

    因为我追逐的不是【个人的胜利】,驱使我的是对社会不公的怀疑,是无穷无尽的想要做正确的事的渴望,是在其他领域不下万次的失败都无法杀死我的信念。

    我想要找到破解【不公而无解的世界】答案,如果不行,就和更多的人一起,创造答案。

    华夏有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

    作为英和学生的你,可以自豪地说,你已经是显达之辈。

    但我们的世界并不是孤立的世界,请认真地面对自己的责任,请善意地对待这艘船上,以及这艘船之外的弱者、失败者、失能者。

    在英和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掌握既有的知识,更是磨炼出带领人走向希望的智慧,甚至是人类尚未开发的智慧。

    欢迎来到【不公且无解的世界】。

    现在,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成为打破它的英雄。

    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享受胜利果实,而是认清自己的不足,放下傲慢,正视问题。

    我们面前已经有了路。

    是龙崎零人、鹰司公也、桂恭平这些优秀的前辈走出来的路。

    这条高举正义,找到答案的路,是【拥抱失败、拥抱团结、拥抱多元】。

    这条路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路,

    如果你还有强者的尊严,如果你也梦想着这条路的风景,

    请和我一起,创造【所有人的胜利】。

    这是过去学生会的追求,也将是未来学生会的意志,这是英和校训【仁爱于斯,卓越于斯】的传承。

    我们被英和所赋予的骄傲,不是我们的过去,它定义了我们的现在,以及我们的未来。

    任何想要反对、阻挠、扭曲这份意志的人,请你先考过我,跨过我。

    谢谢!”

    学生会副会长的演说结束。

    现场一阵茫然。

    不应该是说几句废话,然后让大家吃好喝好吗?

    刚刚那份发言算什么?学生会选举提前四个月预演?

    近卫千代一脸冷意,而学生会会长桂恭平率先站起身,带着二三年级那一桌鼓起掌来。

    桂前辈的人望不低,他率先的示范,让整个宴会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浅间也带着二见站起来鼓掌,并与有马吉彦点头对视。

    他正在往B等坐席,也就是浅间这桌斜后方的桌子走去的。

    有马啊有马,你这是在给近卫下战书啊。

    学生会理念之争被摆上了台面,和学生会会长的明牌结盟,在对抗中寻求与近卫千代的平等关系吗?

    电话里的寥寥数语,没几天便被如此兑现。果然,天才们的实践能力超过自己太多了。

    泷岛站起身被二条重新扯回去坐下。

    八坂没有鼓掌,反而一脸笑意地说道,

    “有马同学.真是一段傲慢到极致的发言呢。”

    龙造寺停下双手,皱起了眉毛,他坐在此处的资格,是有马最后让给他的,

    “玄德遗风,何慢之有?”

    “哈哈哈,我换个词——凡尔赛,前辈。不追求第一,只是顺便拿下第一,这不就是凡尔赛吗?”

    近卫全程是背对着有马的,此刻静静地看着桌前的布,喃喃自语,

    “从实力地位出发的发言,终点却是平等吗?可笑至极.”

    完成了吗?

    有马吉彦和同桌的所有人打过招呼,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思考着。

    比起丘吉尔、希特勒、肯尼迪、马丁路德金这些人寻求团结的演讲,自己还差远了。

    这份演讲稿,参考了东大入学式中,上野千鹤子教授关于平权的一次演说。

    法乎其上,得乎其中。

    但是,已经“应做的事,尽力而为”了。

    或许自己被桂前辈利用了,不过,正合我意。

    首先,桂恭平与英和历届学生会会长一样,和自己是同行者。

    “当你为公众服务时,你才会拥有力量,而不是当你支配他们时。”

    英和学生会的价值观本身与自己深度契合,

    他看到太多前辈,将自我摧毁为零,将自我的利益,自我的表达,当做脚下尘土。

    他感动于这份传承。他不容许有人歪曲。

    其次,已经被人家当狗了,他确实需要赢得尊重。

    本来就不存在幻想,放大对抗关系,才能得到平等关系。

    自己真的喜欢近卫吗?

    喜欢她的卓越,但,他厌恶着她的毁灭性。

    近卫千代,我会让你收起自己的傲慢,我会磨平你的爪牙,我将成为你的牢笼。

    这对你好,也对所有人好。

    有马吉彦把他的爱情,当做了殉道一样的东西。

    或许正是这份掺杂了为更多人牺牲的情感,才让他对近卫千代难以割舍。

    兔女郎打扮的服务生,陆续将菜肴摆放上桌。

    有马吉彦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浅间静水。

    大老师,你说你想要一个“永远公正善良,永远自律向上,一生唯忠恕而已”的朋友。

    是真的吗?

    感谢【冬马小米是仙女吧】老板的打赏!

    女读者大人们,摩多摩多~我就说,我这书应该也有女读者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加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