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生拿起扫帚低着头涉级而下,抬眼间蓦地一怔,他将扫帚柄靠在上,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向前伸着脖子用力端详,接着,他小嘴微张,也听不清是咽下或是吐出了个什么音节,惊恐之色霎时取代方才满脸错愕,他扔下扫帚,颠颠得向门外跑去,但任他怎么努力,他总是跑不快的。

    鸿生跑出门外,跑到守卫们主流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急急说道:

    “快……快去禀告府主……这里……这里有况。”

    待听得鸿生讲完,那首领二话没说,转首翻上马,沿着小别院外的碎石小径,扬起漫天烟尘,一路飞驰而去。

    鸿生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或许他觉得那人伤势虽然可怕,但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况刻不容缓,他又急急跑回到院中。

    大方鼎前,鸿生收住脚步,他仰着小脸,对着那具半挂在方鼎边沿血淋林的伤体急急言道:

    “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但对方毫无回应,依旧那样一动不动。

    他咬着嘴唇,双手攒在一起,十指不断缠绕,纠结半晌后,转跑回到屋里,抱着一个陶制罐子回到大方鼎前,又找来一木制梯子搭上大方鼎的边沿,抱起罐子顺着梯子摇摇晃晃地上了鼎。

    待在鼎上站定,鸿生打开罐子,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撒在了那具血淋林的伤体上。

    粉末很快便与血液溶结在了一起并填进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撒完背面撒正面,鸿生放置好陶罐,慢慢地将那具伤体在方鼎边沿上翻过来,好在方鼎边沿够宽,这伤体旦在上面才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弯度,要不然,刚刚结痂的伤口恐怕就要挣裂开来了。

    鸿生一手撑在房顶边沿,探着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那人被血黏在脸上的头发,突然,他惊呼一声,后仰的体差点跌进鼎里,“萧……萧……四少……爷……”

    他自言自语道,声音有明显的颤抖。

    不多时,归师父与欧阳寻匆匆赶到,进门正看到立于院中央大方鼎的边沿上,鸿生正在一具洒满药粉的伤体前呆跪着,双目无神,小嘴微张,一动不动。

    “鸿生,你在干吗!”欧阳寻声色俱厉,疾言斥道。

    归师父伸出一只手挡在欧阳寻前,师徒俩对了一眼,龟师父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欧阳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萧……四少……爷……”鸿生转首,指着前的那具伤体颤抖道。

    耳畔犹如惊雷炸响,欧阳寻面无血色,他体晃了三晃,好在龟师父在边及时相扶,他才没有倒下。

    欧阳寻右手抚上额头,用力揉捏着,蓦地抬头,向归师

    父沉声问道;“师父,他刚才说什么。”

    归师父面色铁青,眼神中突然有一抹异色闪过,下一刻,欧阳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归师父将欧阳寻轻轻放在地上,向前踏出几步,子往前一探,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大方鼎的边沿上,鸿生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自己边的这个人,一脸疑惑,归师父的手抚上鸿生的头,慢慢地揉着,轻声道: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鸿生动作略有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归师父脱下自己的锦袍,将其裹在萧聪上,他抱起萧聪,转首对鸿生说,

    “照顾好他。”

    凌一跃,腾空而去。

    府主阁,议事内院。

    萧聪静静的躺在厅堂中间的一张木上,周围站着几十名白袍老者,正上方的主座上坐着归师父。

    “他怎么样。”归师父开口,声音不冷不,面无表。

    堂下传来一阵叹息,十几名白袍老者皆面露无奈之色,他们一个个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与周围人絮絮低语,但开口第一句都是——唉,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时无人应答。

    半晌,终于有一老者左顾右盼后向前走出一步,躬作揖道:

    “回禀府主,此子体固然悍猛,但奈何全经脉尽断,观其伤势,留有一息已是奇迹,却也仅是一息尚存苟延残喘罢了,除非大罗真仙下凡临府,否则,单靠我等,怕是无力回天。”

    归师父依旧面无表,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保持这一教之主的仪态,不怒而威,沉吟良久,肃然道;

    “据我所知,此子四个月前随四大御兽于蛇谷曾有一战,假四兽神兵凭一己之力破蛇谷护族大阵,我想那伤势应该比现在重不得多少,再说,谪仙的亲传弟子,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各位长老,再想想办法,相信以列位的实力,总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

    堂下嘘声四起,絮絮低声紧随而至,最后变成一处处激烈的争执,看着堂下长老们一个个眼中精光四,一抛往之高冷再也不吝啬唾沫,归师父微微一笑。

    约摸着又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堂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厅堂陷入鸦雀无声之境,不多时,刚才那位发生的长老再次向前一步道:

    “敢问府主,少节使何在,想必蛇谷一战,少节使亦随之左右,何不请少节使出面,与我等为之一叙。”

    “少节使有事在,现在不方便出面与尔等一叙,长老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便是,但凡发生于我龟府之事,皆由我龟府承担。”

    那长老左看看,右看看,蹙眉低首沉吟片刻,而后如

    下定了某项决心般,躬作揖道:

    “论底蕴,我龟府决不在四大家族之下,此子能在蛇谷一战后复原残躯,定是有神方所辅,我龟府虽神方无数,但奈何我等才疏学浅,不曾参悟得果,但……依老夫看,此子虽与凡人殊无二致,但却总觉有所不同,另外,他的神识似乎一直未曾有消散的迹象……老夫斗胆,恳请府主许我等进入眼,以向死还阳术救治于他。”

    归师父峻眉一挑,犹豫道:

    “这……有必要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些,向死还阳术……那可是忌之法……”

    “以我上十几人之力,于眼中应该不成问题。”那长老目光熠熠,信誓旦旦。

    归师父还在犹豫,他右手扶上下巴,慢慢摩挲着。

    四下之人目光皆投在居高临下的龟师父上,有希冀,有犹豫,有野心,也有胆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他们眼神里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但只要堂上之人一声令下,他们怎么想就全部无关紧要了。

    “好吧,就以长老所言,”归师父平静道:“尔等年老体弱,我会岁尔等一同进入眼,为尔等护法。”

    “事不宜迟,尔等稍加准备,我在眼入口等你们……”

    话没说完,却又听得一声音传来,将龟师父的声音盖了下去,

    “让老夫随尔等一同进入眼如何?”

    但见一只巨龟不紧不慢爬进厅来,众长老赶紧为他让开一条路,一个个皆面露敬畏之色。

    一直未曾出现的业图天终于出现了。

    他慢慢的往前爬着,体慢慢虚化,三步过后,一名着灰衣的老者出现,一双浑浊老眼古井无波,面无波澜,不卑不亢。

    空气稍稍有些凝滞,厅堂上下,两人对视片刻,归师父眉眼微微弯起,莞尔一笑,道:

    “呦,这不是业掌使吗,许久不见,还以为您老人家得了什么大机缘就地飞升了呢!怎么,今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业图天何尝听不出龟师父话里的诅咒,他不怒反笑,躬作揖道:

    “老夫闭关修行多,今刚刚出关,闻之府中大变,便匆匆赶来,望能一同进入眼,助各位长老一臂之力。

    “呵~”归师父冷笑,“别人闭关一闭就是十几二十年,您这闭关却是十几二十天,我觉着吧,您最好还是赶紧回去把剩下的续上,要不然,若因此落下什么毛病,岂不是我龟府的一大损失,您说是吧。”

    “府主说笑啦,”业图天声音依旧平静,陪笑道:“老夫学艺不精,说是闭关修炼,不过是忙里偷闲稍稍休养一下罢了。”

    “既然你自己都说你学艺不精,那这次你就不必跟随着去了,怕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归师父一席话说得当真不留面,这要搁别人上,还不得羞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业图天可不是别人,不管是龟体还是人,他的脸皮都如他那巨大的龟壳一般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府主……”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就这么定了。”

    归府主摆摆手,一脸不耐,满口敷衍,

    “你们也回去吧,准备一下,赶紧出发。”

    业图天见归师父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眼中一抹寒闪过,不再争辩,他站直体,走到萧聪前,旁若无人般将手轻放在萧聪眉间阳之上,若有所思片刻,道:

    “敢问府主,萧少爷被发现之时,可曾见其边有一莹白古玉?”

    闻听此言,归师父微微一怔,世人皆知谪仙之徒萧聪有一无上龙玉随携带,形影不离,但在欧阳寻小别院发现萧聪时,确实没注意到他边有什么东西。

    “这个,倒是没有,怎么,业掌使对此有什么想法?如果有必要,我倒可以帮你问一下鸿生。”

    业图天看着归师父的脸,面色晴不定,他稍稍迟疑,佞笑道:

    “这个就不劳府主费心了,无论龙玉找到与否,怕是都救不了他。”

    接着,还不忘强调一句,

    “他死定了。”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话毕,业图天缓缓转首,三步之后,化作一只巨龟慢慢行出厅去。

    龟师父负手看着业图天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寒芒毕露,他声音森寒,一字一顿道:

    “饶是现在有人保着你我不能妄动,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声音不算小,似乎一点也不怕别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