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交战的十几人也早已看出了端倪,但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或许他们也在疑惑,凭借那小童所施展的《窈仙十九剑》,那大童肯定还有比《金刚术》更厉害的手段,他为什么还不使出来呢?简而言之,他为什么还不杀死他们!

    打斗已经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围观众人越看越迷糊,貌似萧聪和鸿翔与这十几个地境高手相比正好不分上下,形成了一个平衡,直到将彼此都累死,才算罢休。

    得有什么人来打破这个平衡才行,帮萧聪或帮那十几个地境高手,再要不就自成一派将水搅得越来越混,把场面搞得越来越乱,可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便绝对不会这样做,大家可能在斟酌到底是帮萧聪还是帮那十几个地境高手,当然更多的人想的应该还是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没准还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浑水摸鱼落点油头,这对大概才是这场基本已经没有什么看点的战场旁还聚集着这么多围观者的原因。

    终究还是有人按耐不住了,而且还是自成一派反其道而行,这下当真是将场面给搅乱了。

    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更多的人加入到这方各自为营敌我不分的战场,帮萧聪和鸿翔的,帮十几个地境高手的,还有故意从中作梗捣乱使坏的,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浪荡之徒,看热闹看的已经不够过瘾,非得亲身参与进来才算够激情。

    萧聪终于如愿以偿地搞出了他想要的大动静,这场面,不敢说前无来者,但在忘生谷里,绝对算得上是稀有事件,数十上百人规模的大乱斗,足足吸引了半条街的关注。

    时已至此,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鸿翔那边还在死撑,《窈仙十九剑》虽然玄异,但毕竟仅是天镜初期的他还没有将其练到一定火候,不少人慕名而来,都想试试这传说中仙传剑法的威力,所以鸿翔那边聚集了不少人,小家伙战得很是吃力,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萧聪这边也聚集了不少人,但他战得却依旧是有条不紊游刃有余,这还是他将天镜中期的实力压缩到八成的境况,没办法,这帮子亡命之徒虽然是玩了命的跟他干,但论其实力,终究还是太菜了,质的碾压,任你怎么不顾一切都是白搭!

    萧聪将自己的战场向鸿翔这边靠近,中途有意无意地攻击那些混战着的家伙,一时间为鸿翔分担了不少压力,同时也为自己无形中吸引了不少火力,这招引火烧身使得名正言顺,此时足足有近五十余修士对他死缠烂打,之中不乏有地境后期大瓶颈者,他天镜中期的实力终于也到了承受极限——若再这样泰然自若地打下去,那就显得太不正常了,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使出几记暗器打向静止在不远处没有暂时还没有受

    到过任何波及的菩提心,以一招声东击西制造出一个突破口,带着鸿翔突围后远遁而去。

    围攻萧聪的五十余名修士中,尽多数都是冲着菩提心来的,萧聪算准了他在他们心里的价值远在菩提心之上,这一招使得甚妙,这道不同不相为谋,步调不一致了强行凑在一起便是乌合之众,那帮贪求菩提心的修士见萧聪要一不做二不休毁了菩提心,霎时自乱阵脚,直奔菩提心而去,他们愚蠢也就罢了,可如此一来,却把剩余那些为萧聪而来的修士的节奏也打乱了,场面混乱再度升级,一场“好好的”围猎功亏一篑。

    这混乱的局面最后由谁收拾又是如何告终,萧聪不得而知,两人一路逃回客栈,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俩的麻烦,菩提心下落不明,但萧聪却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颗菩提心虽然也是一颗菩提心,但价值却远远没有人们期望的那样大。

    戌时刚过,亥时初刻,萧聪已经遣小二为他又开了一间房,此时正在房间里借着熹微烛火闲读打发时间,白天那场混战惊觉了整整半条街的人,这店家小二心痒难耐也去凑了个热闹,看见萧聪的手段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所以在萧聪要求他给再开一间房时,这家伙连半个字都没敢多言,干脆爽利中有带着几分畏惧,便把这事儿给萧聪办成了。

    叩门声轻轻响起,萧聪抬首望向朱红色的房门,听了一会,确定是自己的房门无疑,可他早些吃饭的时候已经告诉过鸿翔,让他今夜不要来打搅自己,难不成这小子是变卦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一些胡思乱想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自从来到这忘生谷以后,他变得是越来越多疑了。

    可这个点儿来找他的除了鸿翔,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吧。

    他轻然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房门前并将其打开,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不出意料之外的鸿翔,可还有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萧聪定睛一看,是尹诺。

    他未有多言,只是侧开身子,防两人走进屋来。

    萧聪关上房门,紧随两人身后走回到桌前并坐下,看尹诺的面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雪白,但看着终究是红润了许多,这对尹诺来说便是一种健康的肤色,他展颜一笑道:

    “仅是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尹兄的身体恢复的倒是真的很快啊,恭喜恭喜。”

    尹诺回以浅笑,拱手作揖道:

    “多亏了萧四少爷的丹药,才能有如此效力,多谢。”

    萧聪笑着摆摆手,

    “不必不必,你之前不是已经谢过了吗?再说,区区一颗丹药,何足挂齿,你这么晚来我这儿,想必是有什么事吧,说来听听。”

    尹诺莞尔一笑

    ,放下手,一连正色道:

    “萧四少爷今天惊人一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反响颇好,我今夜来就是想要告诉萧四少爷,有人对你们很感兴趣,想试试你们的深浅。”

    萧聪闻言直眉轻佻,诧异道:

    “哦?此话怎讲。”

    尹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一旁托腮静听的鸿翔冷不丁插言道:

    “该不会是来活儿了吧。”

    余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发言之人,萧聪眉眼稍有舒展,尹诺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但听得尹诺转回脸来接着道:

    “这么快时间就找上门来,就算我不说,以萧四少爷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早就已经想到了吧,这勉强算得上是来者不善吧。”

    萧聪忍俊不禁,

    “你倒还真是直截了当。”

    尹诺同样一脸灿笑道:

    “跟您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

    “那照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萧聪问道。

    “一切全凭萧四少爷决断。”尹诺似笑非笑,回答不假思索,但看其脸色,却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萧聪莞尔一笑,当然知道这家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对上次的事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对此,萧聪也只是置之一笑,

    “没事儿,你说吧,这回我们都听你的。”

    尹诺微微一笑,得意道:

    “既然您要我说说,那我就说说,当然,可行与否,还是由您来定夺,依我看,这活儿算不得难,所以我们还没必要接,免得掉了身价,等以后有了更难的活儿找上门来,再接也不迟。”

    萧聪还是一脸灿然,爽快道: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等有更高难度的委托再接。”

    不料尹诺脸上却没有该有的得意,他沉默良久,微微诧异道:

    “难道萧四公子就不问问是为什么吗?”

    萧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回道:

    “这地方你比我们熟,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

    “可……”

    尹诺欲言又止,嗫嚅良久,连一旁托腮静听的鸿翔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尹大叔,您就别再这儿卖弄了,您不就是想说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想法走,什么活都接下,那样会显得我们很心虚吗?得了,省省吧,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儿,我哥哥会看不出来,您把我哥哥想得也太蠢了吧,醉了!”

    “扑——哧!”

    忍了好久的萧聪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无奈地看了鸿翔一眼,笑骂道:

    “小滑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刻薄了!这是跟谁学的。”

    鸿翔闻言一脸不屑,嗤之以鼻道:

    “您可千万别说我刻薄,我担待不起,跟您绕着弯子故意不遂他愿比起来,我这都算是仁慈的,您

    那才叫杀人不见血呢!”

    萧聪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恼羞成怒,重重地剐了鸿翔一眼,如此似乎还觉得不够,转而又给了后者一记爆栗,如此面色才稍稍和缓些,妆模作样地语重心长道:

    “俗话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这么不谙风情,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吃痛的鸿翔只是用手不停地揉着脑袋,一阵龇牙咧嘴,振振有词地答非所问道:

    “俗话还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你又打我!”

    萧聪微微一笑,面不改色,淡淡道: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知道,打你是为你好,不打就不长记性,再说,俗话里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句吗?”

    鸿翔重重地哼了一声,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丢下句“歪理!”猛地别过脸去。

    坐在一旁的尹诺强装镇定,但此时的摸样里残留的手足无措和眼神里闪烁却出卖了他,也是,别说是不善世故面比纸薄的尹诺了,换谁在这种半尴不尬的情景里也难以坐得住,毕竟被人当猴耍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讪讪一笑,没脸没皮道:

    “小孩子童言无忌,别放在心上哈。”

    鸿翔闻言又将小脸转回来,见尹诺干笑着木然点头,立着眉毛冷哼一声再次将脸别了过去。

    萧聪再次抿唇和煦一笑,提壶为尹诺和鸿翔各倒了一杯茶,一板一眼道:

    “你想得很对,比起坚守立场独树一帜,亦步亦趋会更让人怀疑,抛开我们的目的来想这件事情,更要不屑一顾并沉得住气,若小的鱼饵钓不着鱼,垂钓者往往要换更大更好的饵料,但到时候到底是谁钓谁,那就不好说了。”

    萧聪几句话说的云山雾罩,尹诺只是陪笑几声,听没听懂不知道,但经过刚才那一出,想必应该不会再轻易相信萧聪的鬼话了,萧聪没心思关注尹诺作何反应,他眉头轻皱,右手食指分外有节律地敲击着木制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半晌没再说话,尹诺就这样等着,面无表情,亦是不言不语。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沉沉道:

    “那委托具体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尹诺面色微诧,答非所问道:

    “萧四公子莫不是改主意了?”

    萧聪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

    “也不算是,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这试探中说不定有什么陷阱是你没有看出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听听。”

    萧聪直言不讳,搞得尹诺又是一阵赧颜。

    “这活儿说起来也不算很简单,前不久,谷北一霸胡老栓的禁脔被人拐走,吸干阳髓后被扔在北街尽头的尸坑里,胡老栓得知此事怒不可遏,扬言要将偷人者碎尸万段,

    一开始花了大力气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近段时间不知从何得知其人身份,原来是只从里面刨除饥渴难耐来偷腥的猫,好像背后还有点势力,胡老栓没有打草惊蛇,忍着火气暗地里招兵买马,掐着那只贼猫出来偷腥的点儿,可算是花足了价钱,昨儿个你俩大闹北街,弄得满城风雨,胡老栓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我,说只要我愿意,他愿意只雇我一人,并将之前承诺给其他人的报酬全部给我,只要我能给他带个还吊着一口气的活人就行,就是这样!”

    萧聪听完,沉默半晌,道:

    “那偷腥的猫修为几何?”

    “天境初期左右。”尹诺认真回答道。

    “他之前怎么没找你?”

    尹诺皱眉略作思索,回答道:

    “算算日子,那几天应该不在谷里。”

    萧聪微微点头,漫不经心道:

    “难度确实不算很大,那报酬呢?”

    “一共三千块高阶灵石,外加玄兵六柄。”尹诺嗤之以鼻。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尹诺,眼神意味难明,少顷,微微一笑,轻声道:

    “有意思,这活儿,我们接了。”

    尹诺微微皱眉,面露不解之色,

    “为什么?”

    连鸿翔都转回脸来,圆睁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看着一脸得意的萧聪。

    萧聪红唇轻抿过一圈嘴唇,眼中似有火苗在跳动,反问道:

    “那北街一霸胡老栓应该也不是个普通人吧,我猜,这家伙跟里面的某些人定能扯上点关系。”

    尹诺闻言点点头,

    “对,说得没错,这家伙应该是某个势力安插在北街的钉子,但具体是哪个势力,我也不知道。”

    “你看不起他。”萧聪直截了当道,语气虽然和缓,之中却隐隐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尹诺不动声色,

    “这与此事有关系吗?”

    萧聪莞尔一笑,

    “当然有关系。”

    “有何关系,不妨说来听听,尹某定当洗耳恭听。”

    “说实话?”萧聪直眉轻挑,挑逗道。

    尹诺拱手作揖一拜,

    “还望萧四公子不吝赐教!”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意味深长道:

    “以你尹大爷的脾气,如若放在从前,定是不屑一顾的,之所以不接,是因为懒得亲自出手,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你身边有了两个实力不俗的随从,俗话说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你不愿意自己出手的事儿,可以派你的随从去做嘛,既不脏手,又有利可图,若你不接下这单生意,那就显得太过分,也太奇怪了,两个随从而已,在你心里的分量难道就这么重吗?”

    恍然大悟的尹诺呆呆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萧聪,狠狠地咽下几口唾沫,连鸿翔都微微张着小嘴,在一次对他的萧聪

    哥哥“另眼相看”。

    “那以萧四少爷,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处置?”尹诺道,声音很轻,之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小心。

    萧聪再次微微一笑,

    “这事儿我就不出手了,喏,”

    说着,冲鸿翔扬扬下巴,

    “有鸿翔少侠就够了。”

    鸿翔瞪大眼睛,不加思索道:

    “我自己去?开玩笑呢吧您!”

    萧聪脸上笑容依旧,

    “怎么,就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身为我萧聪的得意门生,又没让你去跨境杀人,同境较量,你怕个毛!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跟着我修行这么长时间,也该是找个人独自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就当是检验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

    鸿翔被气得嘟起小嘴,咬着牙赌气般道:

    “刚才那些话,您权当我没说,您放心,这一次我绝对把他揍的只剩一口气给您带回来!”

    萧聪再次何煦一笑,之中没有该有的欣慰,却多了几分随便,他轻轻点点头,道:

    “有你这句话就好。”

    一旁的尹诺嗫嚅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疑问道:

    “敢问萧四少爷,为何只派鸿翔小兄弟一个人去,两个人一起去不是更保险吗?”

    萧聪回答言简意赅,

    “态度问题。”

    “什么态度?”

    “故意恶心人的态度。”

    尹诺稍作思索,微微点头,轻声道:

    “好,我懂了,那我先去着手准备了,萧四少爷,尹某先行告辞。”

    说着,对萧聪拱手作揖,萧聪只是点点头,淡淡回了句“不送。”便任由尹诺挪凳行出门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萧聪将脸转向鸿翔,眼神渐渐柔和,他轻轻抬起手,一边来回抚摸着后者的脑袋,一边怅然道:

    “你也别怪哥哥狠心,要知道,你是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虽说这一次让你独自出去有哥哥的私心,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试炼机会,我虽不敢说是为了你好,但还是希望你能抓住,切不要意气用事,唉,第一次放你独自出去涉险,竟觉着有点爹娘头一回送女儿出嫁的感觉,还真有点舍不得哩。”

    鸿翔贝齿轻咬着下唇,定定地看着萧聪,半晌,信誓旦旦道:

    “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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