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欧阳寻还没回来,虽然独孤家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可萧聪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于是,他决定带着鸿翔和再农去各个传送阵处找找看。

    当他把这事儿说给归师父时,归师父看上去挺高兴的——心里头肯定更高兴吧,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绝对已经急坏了。

    不过在去寻找欧阳寻之前,萧聪先是去了一趟武卫国,想看看星流云现在怎么样了。

    凭借点灯咒的妙用,萧聪直接找到了还在暗中守候的尹诺和霍闹,听尹诺说,自打星流云入了行伍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儿,一直都是跟别的士兵一样,一条长铺上睡,一口大锅里吃,睡得了布裘草席,咽得下糠菜粗饭,恐怕换谁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于曾经位列四大王族之首的星家大少爷。

    对此,萧聪并不感到奇怪,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痛定思痛,经历过灭族之祸,星流云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再说,他现在面对的这些苦难,能比家族巨变父母双亡更让他感到痛苦吗?

    可老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了尹诺的汇报,萧聪还是忍不住去偷偷看了几眼,在这个正值烈日当空的午后,他看到演武场上面色冷峻的星流云挥汗如雨,服从命令听指挥,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极致苛刻的到位,萧聪感到一阵酸楚,他突然觉得,不,他是害怕,那个曾经桀骜不驯多谋善断的星老大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幽幽一叹之后默然转首,带着一片暗淡悄悄离去。

    尹诺和霍闹依旧被萧聪留在武卫国看护着星流云,他自己带着鸿翔和再农来到一片深山老林里,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毫不迟疑地步入其中。

    对于欧阳寻来说,步入萧聪的高阶传送阵中,去向是不可控的,但对于萧聪自己来说,完全可以依照心意,想去哪里就去那里,不过,如果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传送阵一般都会把人传送到离得最近且有传送阵的地方。

    萧聪合计了一下,离幽兰谷地最近的,好像是在去濒阳荒漠时途径的别隐山,那时候他也就是突发奇想,在山脚下随手布下了一座高阶传送阵,没想到这会竟然派上了用场,如果那座传送阵没有被破坏掉,欧阳寻肯定是被传送到那里去了,而别隐山风景旖旎林密山高,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三人来到别隐山下布有高阶传送阵的地方,举目远望,四下无人,眼前是一片苍翠欲滴层峦叠嶂,耳畔是流水潺潺虫鸟相和,身处其中,感受温婉绵长。

    萧聪在高阶传送阵旁边布下迷踪阵,觅踪盘上显示,欧阳寻确实是来过这里,惊喜过后,他根据觅踪盘的指引一路追寻,最后竟然来到了别隐山上的破道观中。

    踏进打扫得极是干净的院子,见到银须鹤髯仙风道骨的老道,他还是记忆里的那副寒酸打扮——一身道服已经被洗得皱皱巴巴,只是穿在身上还算得体。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

    “见过前辈。”

    老道站在院子里,右手托着浮沉,笑容和煦自然,

    “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萧聪礼貌一笑,

    “没想到前辈竟然还记得我。”

    “别隐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来这里观光的人本就不多,上山来这儿的人就更少了,我能记得小友,这事实在算不上稀奇,算不上稀奇。”

    “不知前辈半个多月前可曾见过一个年轻人?”萧聪就势问道。

    老道点点头,

    “见过,见过,一个身材很魁梧的年轻人,不过他身负重伤,至今还未醒来。”

    萧聪闻言不由一惊,失声喊道:

    “有多严重?”

    老道怅然一叹,

    “我发现他时,就只剩下一口气,到现在,差不多就剩半口气在那儿吊着了,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撑到了现在,唉,又是个苦命的人呐,天不由人,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聪努力压制情绪——要是他能早点出来寻找欧阳寻,欧阳寻绝对不会这么遭罪,祈求道:

    “还望前辈能带晚辈去看看他。”

    老道轻然转首,伸出一只手做出一“请”的姿势,

    “来,这边。”

    三人跟着老道士来到后院——就是那个中间置有传送阵的院子,进到左手边第二间低矮的房子里,并见到平躺在床上遍体鳞伤面容扭曲的欧阳寻,他大嘴半张着,不时还抽一下,正如老道方才所说,出气多,进气少,是真真正正全靠半口气在吊着。

    “阿寻!”

    萧聪几步跨到床边,蹲下身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寻,霎那间红了眼睛,痛苦中的欧阳寻似乎歪了歪脑袋,这个看似巧合的动作却让萧聪认为他还有意识,于是赶紧拿起欧阳寻的手腕,手指扣在掌根,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寻不到半点欧阳寻的脉搏。

    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里,近二十天的时间,欧阳寻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可这近二十天他又在干什么呢?看书、喝茶、跟归师父空口长谈……他自问心里到底有没有欧阳寻这个朋友,却让他越发感觉愧疚难当甚至无地自容。

    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一枚最珍贵的丹药,轻轻放进欧阳寻张开的嘴里,然后狠了狠心,扶着欧阳寻的脑袋将下巴往上用力一托,“咔”一声响,欧阳寻合上了嘴。

    鸿翔惊呼,

    “哥哥,你这样会把他折腾死的!”

    萧聪充耳不闻,慢慢将欧阳寻的脑袋放回到枕头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张开的双手平放着于丹田处缓缓升起,行云流水般结出几个法印,然后左手放回胸前,右手食指抵在欧阳寻的眉间,肉眼可见的莹白真气从萧聪的指尖流出,由眉心处漫进欧阳寻的身体里,然后丝丝缕缕地开始顺着全身经脉游走。

    鸿翔小嘴微张,担忧道:

    “哥哥是在干什么?”

    再农回答说:

    “萧四公子在用自己的本源之力修复欧阳公子的伤势。”

    “本源之力……”鸿翔的面色变得分外难看起来,“耗尽了本源之力,哥哥岂不是就废了!”

    再农点点头,

    “理论上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在我看来,萧四公子的本源之力似乎与别人有点不太一样,用来医治欧阳少爷的伤势,或许根本用不了太多。”

    “可一样会对修为产生很大的影响,不是吗?”

    再农叹了口气,颇不情愿地点点头,沉声道:

    “这是萧四少爷自己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

    鸿翔转脸看向萧聪,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