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源稚生看着那占据了大半个舱室的胚胎,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个正在从深海上浮的东西,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联想到风魔家主透露的有关列宁号的消息,他意识到当年列宁号在日本海沟沉没,自卫队派出的救援人员之所以没能找到幸存者,完全是因为当时船上的人都被这枚胚胎变成了怪物。

    一船的白王血裔(疑似)堕落成了毫无理智的怪物,随着正在孵化的胚胎一同沉入深海,恰好海底下就是葬身之所高天原……任谁都能看出问题。

    “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源稚女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但上杉越却知晓他在问什么,毫不迟疑道:

    “是故意的!”

    本就对橘政宗极有成见的上杉越从录像时间和录制手法以及镜头的稳定性分析,断定这就是对方故意为之,肯定是橘老狗妄图一人独享富贵,才将其余人尽数抛弃。

    毕竟物以稀为贵,如果列宁号上都是身怀内三家血脉的混血种,那他想要上位难度将会大大提升。

    “真正想要复活白王的是橘政宗,他统合了蛇歧八家与猛鬼众的力量妄图窃取白王之力,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上杉越唇角浮现一抹讥讽。

    可笑橘政宗机关算尽,想着借由这枚胚胎让白王重新复活,岂料有个镇守白王封印的古龙意外苏醒,不仅将他全盘布置搅了个稀巴烂,还险些将他本人都给做掉。

    如此想着,他拎着王将的替身走到一旁严刑逼供,准备拷打出复活神的全部程序,可惜替身终归只是替身,对实验基地外的事情知之甚少。

    “我只知道王将有一本黑皮笔记,上边记载了复活神的具体步骤以及许多研究成果。”被卸掉了四肢即将与五肢说拜拜的王将替身绷不住跪了,上杉越把当初昂热给他的日军罪证上记载的畜牲行径照搬到了他身上:

    “他曾提过自己早期在东京有一处实验基地,是由一间老旧的公寓房改造而成,具体位置他没说,只知道最初的进化药就是出自那间实验室,原材料就是从那枚胚胎上获取的古龙胎血。”

    源家兄弟居高临下俯视着模样凄惨的王将替身,加入到了问话的行列,他们很想知道当初自己两人被送去山中散养的时候,妹妹绘梨衣又被安排到了哪里。

    可惜这只王将替身只负责猛鬼众事宜,外部消息只能从王将偶尔松动的口中得知,对于皇血的安排自然轮不到他关心,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绘梨衣谁的诞生时间更早。

    再度询问了几個问题,被榨干剩余价值的王将替身迎来了自己的结局,在黄泉路上与其余型号的替身相会。

    在他们严刑逼供的时候路明非他们也没有闲着,路明非和两位女眷正翻阅着资料柜上的资料,凯撒和楚子航则浏览着电脑上的信息,想要找出有关于那座孕育出了无数阴谋的违规改建实验基地。

    原本他们还以为要先斩恶龙和猛鬼,最后才能看见隐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魔王,结果没想到恶龙和猛鬼的未来首领竟然是自己人,顺带着把魔王的老底都给揭开了。

    虽然屠龙变成了屠神,但那不过是一条以巨龙之躯比肩神明的爬虫,赶在对方完全复活前将其干掉就万事大吉了。

    只是翻遍资料柜的文件和电脑的文件,除了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受到了精神污染,坚定了要将这座研究基地炸上天之外,并无实际收获。

    放下鼠标,楚子航心中暗叹一声,真是一群狡猾的老狐狸,关键信息藏得滴水不漏。

    “老夏头保佑,希望待会儿精神病院门口有个主业卖烤红薯副业当情报贩子的大叔,动脑子好累啊。”路明非打了个哈欠,不清楚自己是困了还是动手又动脑累了。

    而他的话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楚子航脑海,他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望着标有序号5的地区,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人规划路线少走弯路的感觉真是……容易让人堕落啊。

    看了眼满脸写着“我不想努力了”的师弟,他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橘政宗在东京的实验基地位于东京都和埼玉县交界处的一个小镇——千鹤町。”

    此言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源稚生想问这消息从何得知,但方才楚子航出面吃出个详细地址,他便也知晓对方肯定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起初他以为绘梨衣是被夏狄带走,后来从上杉越口中得知她跟着路明非离家出走,怀疑这神秘的少年与夏狄有关系,先前又听到了小路同学的吐槽,其中一声“老夏头”可谓是振聋发聩,让他彻底确定这三人背后就是那个无良古龙。

    而且据他所述,绘梨衣在动用言灵之后完全没有半点失控迹象甚至还胃口大开,显然这是有人帮她调理了身体。

    所以,那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为了让承载白王之力的容器更加牢固,还是苏醒后接触了西方传说,想模仿那些没品的恶龙掳掠公主玩养成?

    心念急转,他嘴唇嗫嚅两下,最后还是什么没有询问二者之间的关系,只是走上前一同看着地图:“这消息保真吗?”

    路明非闻言一笑:“这是我们监护人给的,还能诓我们不成?”

    眉梢一挑,源稚生暗暗记下这关键信息:“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是留下来等白天坐新干线回东京吗?”

    “一天没睡,有点困了。”路明非点头,蛇歧八家的屠神计划他也知道,按部就班执行的话根本用不上他们,来自人类的军事武器会教复苏的白王做龙。

    越师傅……上杉越说了,白王如今就剩下一根脊椎骨,纯靠寄生在古龙胚胎才能苟活,刚孵化的龙躯不足以承受大威力的导弹轰击,白王的结局只会是重新坠入深海。

    大阪距离东京五百多公里,即便是夜晚车辆不多可以驾驶着车速飙到极限,但在安全范围内也仍旧需要三四个小时。

    与其精疲力尽星夜兼程,还不如睡一觉赶最早的新干线,到了东京正好还能赶上早餐时间。

    只是他能忍,源稚生却无法忍受真相近在眼前触手可得的迫切。

    既然已经确定了实验基地的大致方位,那接下来只需要调用蛇歧八家的情报部门,便可以将那个不大的小镇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来!

    正要掏出电话联系风魔家主,源稚生却又突然愣住,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英俊面容上闪过浓浓的不安之色:“不对,橘政宗登临大家长之位后不可能还保留着那间改造而成的实验室,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必然会将其转移到更安全隐蔽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东京都内完全属于蛇歧八家掌控的,无人敢于窥探的,最适合橘政宗重建实验基地培养死侍的地方是哪呢?

    答案只有一个,正在施工的源氏重工大厦!

    建设蛇歧八家的新总部源氏重工大厦是由大家长橘政宗提出,家族会议全体成员投票通过的,而且负责新总部设计和建造的丸山建造所隶属于橘家!

    这意味着只要橘政宗愿意,他可以随意在源氏重工大厦的设计图修修改改,自然也包括在大厦底部建造一个秘密实验基地。

    灯下黑!

    想到未来源氏重工大厦建成后,本家执法人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地上斩杀堕落的恶鬼,而橘政宗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大家长则在地下批量制造死侍,源稚生眼底的愤怒几乎要凝为实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个雨夜,提刀追逐着落荒而逃的恶鬼,最后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弟弟,而眼下成为他斩杀目标的恶鬼则是曾被他视为父亲的橘政宗。

    他从来都不缺大义灭亲的勇气和魄力,即便心中悲痛无比也会倔强贯彻自己的正义。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随着橘政宗昔日的所作所为一一暴露在眼前,哪怕源稚生再不愿相信也总得面对现实。

    心中那个亦师亦父的男人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素描画,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重新将其填补的不再是昔日的温暖瞬间,而是一桩桩超出他容忍底线的恶行。

    他找到方才留下的电话号码,准备联系风魔家主安排人手去搜查源氏重工大厦,看丸山建造所是否替橘政宗修建了用于豢养死侍的养殖系统。

    东京地下排水系统“铁穹神殿”的工程也是由丸山建造所承接,若是橘政宗计划败露想要鱼死网破,完全有可能将豢养的死侍通过铁穹神殿输送到东京各处,引起恐慌和重大危害!

    这算计,着实够深够狠!

    电话接通,源稚生将自己的猜测尽数告知,让风魔家主安排人手看住橘政宗不能让人靠近外,也让他安排一架直升飞机送自己返回东京。

    眼下距离解药丢失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有极大概率已经王将被送到了东京,一旦橘政宗苏醒,必然会发现自己的谋划暴露,届时可就是内忧外患同时爆发,蛇歧八家可以直接原地爆炸了。

    挂断电话,源稚生看向聚在一起的路明非三人,绘梨衣的几位朋友无疑是一伙强力外援,可他们此刻正凑在一起商量着早上几点出发,明显就是不打算帮忙的意思。

    虽然有点失望,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临走时,他很想再去跟绘梨衣见一面。

    第一次遇见绘梨衣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感到由衷的喜爱,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相依为命的弟弟的影子,所以才心生怜悯与喜爱,现在看来完全是血缘之间的相互吸引。

    否则,橘政宗在发现绘梨衣短短几天便与他熟络起来,并表现出了明显的依赖和亲近之后,也不会感慨说她很喜欢他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上杉越和源稚女,前者可以按下不表,源稚女的心情可谓是复杂万分。

    最初他得知绘梨衣的存在时,心里对她是极度厌恶与嫉妒的,还特意派遣手下的打手和杀手将她抓回来想要让她认清谁才是哥哥最爱的人……

    只能说还好他手下的都是废物,否则即便做出决定的是风间琉璃,他也会愧疚一辈子。

    对此,路明非表示总领事馆已经闭门谢客,想要见绘梨衣的话只能等天亮。

    当然,如果他们待会儿就要离开大阪飞往东京,那他也会在天亮以后带着绘梨衣重返东京,等橘政宗的威胁消弭之后再见面也不迟。

    无奈,源稚生和上杉越也总不能当着对方的面,商量要不要勇闯华夏领事馆,路明非等人可正值青春年少最爱国的阶段,不像他们一个恨不得日本赶紧死,一个满脑子都是日本的黎明由我守护,一个则想要拉着哥哥脱离苦海和父亲远走海外,要是因此而闹了矛盾不欢而散就得不偿失。

    伴随“轰——”的一声爆炸,刚刚安静下来的大阪再度变得热闹无比,被巨响惊醒的人都看到了夜空中升腾的焰火与浓烟。

    也就是精神康复中心不在天王寺区,否则短时间内还真抽调不出那么多的消防人员,得从别处调遣援手。

    西成区和天王寺区的交界处,恺撒驾驶的宝马E46 330Ci与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分道扬镳,跟在后边的路明非朝着雷克萨斯车内的源稚生等人挥手道别。

    他们需要在西区乘坐直升飞机返回东京,接下来的道路将不再交汇。

    原本源稚生是打算将樱留下陪在绘梨衣身边照顾她,然而被路明非婉拒,樱本人也不愿意离开重伤的少主,只能无奈作罢。

    而就在路明非三人悄无声息回到旅馆准备休息,源稚生等人登上直升飞机返回东京之时,东京千代田区的千鸟之渊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面相觑。

    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苏晓将烟雾弹和信号干扰器藏在身后,看着对面那个用麦当劳包装袋当面具的男人,嘴角轻扯:“哟,大晚上这么有闲情雅致,你也出来赏月啊?”

    鼻腔充斥着炸鸡味儿的芬格尔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夜晚,紧了紧胸前藏着的两颗C4,压着声音道:“今晚的夜色可不太好。”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苏晓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锋锐无比的眸子:“今晚的天气,宜杀人,宜放火!”

    “那我想点两个炮仗,算放火吗?”芬格尔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大肌。

    “呵,怎么不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