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若明及时到了封宝宝家里,接走了封小宝。

    封小宝对赵若明还是很亲近,但赵若明对封小宝,却始终保持着一股疏离的慈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似的。

    这让封小宝有点失望。他隐约记得,从前,付冬树对他似乎不是这样的。

    付冬树把封小宝扔进了车中,驱车就往段宅赶去。封小宝望着沿途的风景,眨巴着大眼睛:“小树,这好像不是去你公寓的路唉。”

    付冬树一边开车(实际上是203在开,他只是做做样子)一边道:“是啊,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了。”

    203在赵若明脑海中转着圈,犹豫良久,才道:“宿主,584,还在封小宝脑海中。”

    对此赵若明早有预料,封宝宝的任务还差一点没有完成,584还不能解绑。

    赵若明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一紧,随即松开了:“它的权限怎么样?”

    这个584,当然不是过去的那个584了,可以称之为新584.是敌非友,赵若明当然要谨慎对待。

    203道:“与过去的584不同。过去的584拥有全盘的权限,完全操控着封小宝,可以说584就是封小宝,封小宝就是584。而现在的新584,只在封小宝的脑海中起一个辅助作用,偶尔操控他完成那些三岁孩子不可能完成的活动。就像我和你、424和弗朗索瓦的关系一样。”

    赵若明一挑眉:“封小宝对这种东西接受良好吗?”

    203解释道:“封小宝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他,他以为自己只是沉浸进去以至于忘了周遭的存在。”

    小孩子就是天真啊。

    “你能和它对上话吗?”

    203摇了摇球:“不行。自净之后,过去的链接也断掉了。”

    赵若明倒也没有失望。

    车子开了一路,终于进了段家。说来也巧,付冬树到段家门前的时候,正好赶上段成放中午下班,两人在门前碰了个正着。

    一见付冬树,段成放脸都绿了,只能努力维持着风度,道:“你……您来了?”

    付冬树点了点头:“嗯。段鸿迹在家吗?”

    “父亲他这几天很忙。还没有回来。”段成放非常不愿意和付冬树说话,但也不能赶对方走,只得干巴巴道:“进来坐坐?”

    付冬树将封小宝从车上抱了下来,抱着封小宝道:“段鸿迹不在也没事,我进去等他。”

    “这是封小宝?”段成放还认得这个火过一阵子的小男孩,“你怎么带他来了?”

    “他母亲要拍戏,最近没时间。”付冬树抱着封小宝,对封小宝道:“小宝,叫段叔叔。”

    段成放:“……”他倒也没有老到这个辈分吧?

    封小宝乖巧道:“段叔叔。”

    段成放不好跟小孩子计较,只得皮笑肉不笑道:“咱们进去吧。”

    段家今日难得的清静。段野已经进入了绝望的期末周,最近连恋爱也顾不上谈了,扎在房间里疯狂临时抱佛脚。段继之忙着在医院陪心爱的江绘伊,整个段家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段成放和西奥多这两个相看两相厌的人。

    曼斯菲尔德家族已经归了弗朗索瓦,西奥多没了奋斗目标,却也不气馁,最近致力于在海城站稳脚跟——老曼斯菲尔德虽然昏聩,对这个儿子还算有几分真心,龙颜大悦之时,也给西奥多在海城购置了一份家当。——直接放在西奥多名下的那种,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在富贵时,这份家当西奥多当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现在已经成了光杆司令,西奥多就不得不拾掇起这一份产业,试图东山再起了。而段家,就是西奥多东山再起的根据地。

    不是房子买不起,住在段家更有性价比。段家安保好,弗朗索瓦没机会带着一队人马来把西奥多捅个对穿;段家有很棒的厨师吴妈(虽然经常会自由发挥一些神奇的料理),足以照顾西奥多挑剔的嘴和胃;段家有段鸿迹,虽然只能隔三岔五地看一眼,那也对西奥多眼睛好。

    西奥多翘着二郎腿,满意地坐在段家的餐厅里准备享用吴妈的午餐。就在这时,听见了外面有段成放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另一道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几乎是在它响起的那一瞬间,西奥多的脑海中便回忆起了那些屈辱的记忆!

    是付冬树!

    肉体记忆比西奥多的脑子还要快,在西奥多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冲到了大厅!

    果然,付冬树正抱着一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和段成放一同走进正厅。

    一看到对方的脸,刻骨的仇恨和屈辱便涌上心头。西奥多阴沉沉道:“付冬树。”

    付冬树一扭头,看见西奥多,疑惑道:“你是?你认识我?”

    段成放:“。。。”

    别这样,真别这样。

    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轻蔑。遗忘也大差不差。付冬树给西奥多留下了此生难忘的耻辱,害得西奥多有段时间看见大波浪女人就直干呕。

    结果现在,付冬树居然说,他已经忘了西奥多这号人了!

    天可怜!人脑子要打出狗脑子的!

    果然,西奥多英俊的脸霎时间扭曲了:“付冬树!”

    “好吧好吧。”付冬树将封小宝放到了沙发上,嬉皮笑脸地摊了摊手:“我记得你,你叫东西多还是东西少来着?是个很棒的……”

    段成放怕再说下去出人命,生硬地插在付冬树和西奥多中间,道:“好了好了,先吃午饭。西奥多,你是要在餐厅吃,还是回你房间吃?”

    他怕西奥多看着付冬树,吃饭的时候会吐出来。

    西奥多阴恻恻地看了付冬树一眼,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他不是付冬树的对手。这个男人看着男不男女不女的,似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娘。可西奥多永远记得对方直接撅了他的胳膊时那种狠辣无情的样子。

    不过,会有别人是付冬树的对手的。

    “我回房间吃。”西奥多冷冷道。随即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总算打发走了人,段成放松了半口气,转头对付冬树道:“你来家里,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付冬树笑眯眯道,“我想借住一阵子。”

    段成放:“。”

    段成放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你?在段家?”

    不是吧,这是真要和西奥多巅峰对决啊!

    “你不同意?”付冬树笑嘻嘻的,“反正你爸肯定同意。”

    封小宝就在这时扯了扯付冬树的衣袖:“我们要在这里住?”

    “是的。”付冬树摸着封小宝的头发,“这里很安全,很宽敞,还有儿童游戏场。”

    那游戏场是给段野建的,怎么也算不上“儿童”……算了,段野的智商,和儿童差别不大。

    封小宝摇了摇头:“刚刚那个人,我不喜欢他。”

    西奥多的恶意都快溢出了,小孩子敏感,更容易感觉出来。

    “没关系,”付冬树哄道,“我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他敢对你做什么,我就打死他。”

    段成放看不惯对方对小孩子说这种暴力的话,打断了付冬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问问父亲吧。”

    付冬树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来按了几下。

    电话接通了,手机另一边传来了段鸿迹倦怠而不耐烦的声音:“你又怎么了?”

    付冬树不客气道:“我要在你家住几天。”

    段鸿迹沉默了一下,道:“可以。”

    付冬树又道:“我还带着个孩子。”

    “……”段鸿迹道,“应该不是你的孩子吧?”

    “我朋友的。”付冬树轻快道,“我现在就在你家。”

    段鸿迹立刻道:“我这就回去。”

    付冬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看向段成放道:“妥了。”

    虽然知道付冬树和段鸿迹的关系,但是段鸿迹对付冬树如此有求必应,还是出乎段成放的意料。这可是连段野都没有过的待遇。

    段成放心中五味杂陈:“既然父亲同意了,那你先在楼下等一下,我上去给你安排房间。”

    “离西奥多的房间远一点。”付冬树笑道,“我怕他有狂犬病。”

    段成放对待客人一向招待周到,连西奥多都没有挑过他的刺。他挑了个最大的客房,让佣人们又搬进去了一张小床,安置在大床的旁边。家具铺陈能打扫的打扫,能换新的换新。

    这么大的动静,连埋头苦读的段野都惊动了。段三少一出门,就看到佣人们正来来去去搬东西,一把捉住一个佣人问道:“你们干嘛呢?”

    佣人道:“有位客人要搬进来。”

    “客人?在哪儿?”

    “就在楼下。”

    段三少学习已经学到长毛了,也想凑凑热闹,便下了楼,想看看是哪路神仙搅和得段家鸡犬不宁。

    一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人时,段野愣住了。

    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小孩和一个漂亮的大姐姐。

    段野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有些凌乱地想道:这,这不会是老头子的相好和私生子吧?难怪把江绘伊赶出门了!

    可也不对啊!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色了?他除了对钱一往情深之外,也没对什么人有过冬瓜豆腐啊?

    段野抓心挠肝地想去问个清楚——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甚至迈开了脚步,准备上去询问。

    就在这时,段成放一把薅住了段野的衣领子,道:“段小三,你想干嘛?”

    段野不满地挣脱了段成放:“正好你来了,那个女的是谁?”

    女人?段成放面色诡异了一秒,转移话题道:“你不去复习?你不是有十门课要考吗?”

    “……”期末考试是大学生最畏惧的东西,段三少一向是学渣,全靠段鸿迹塞钱给海城大学才能六十分万岁。可总有那么几位老师,不是金钱可以打动的。

    金钱打动不了老师,就只能由段鸿迹的皮带打动段野的屁股了。

    段野顿时泄了气:“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干嘛说这些晦气东西!算了算了我不问了,我先走了!”

    段野上了楼,封小宝的眼珠子在段宅逡巡乱转,忽然道:“小树,我要去看看我的房间。顺便指挥一下佣人们该怎么布置。”

    付冬树有些惊讶:“好,那你去看吧,要不要我陪你?”

    封小宝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和段鸿迹爷爷谈?算算时间,他也快回来了。”

    封小宝还真是早熟又懂事。

    付冬树被逗笑了:“好。我去餐厅等你,指挥完了,记得下来吃饭。小指挥家。”

    封小宝“噔噔噔”蹬着短腿上了楼,段成放不放心,便对付冬树道:“我亲自陪着他。”

    “好。”付冬树伸了个懒腰,“我饿了,先去餐厅了。”

    见付冬树进了餐厅,段成放也打算去陪着封小宝了。谁承想付冬树前脚刚进餐厅,后脚,段鸿迹便从大门推门而入。

    段鸿迹大步流星地进了门,风尘仆仆地抖落了一身的霜和雪。段成放惊讶道:“父亲,外面下雪了?”

    “嗯。”段鸿迹连眉毛睫毛上都挂了雪,转瞬又变成了水珠,“雪还不小。付冬树在哪里?”

    段成放下了楼梯,接过了段鸿迹解下来的围巾和脱掉的风衣,道:“他去餐厅了。他说他饿了。”

    “吃材。”段鸿迹骂了一句。段成放却莫名地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一点亲近纵容的意味。

    段鸿迹扯下手套,丢到了一边的沙发上,道:“我有事和付冬树谈,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记下了。”段成放点了点头,将围巾外套都归置好后,上楼陪封小宝去了。

    只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虽然段家的佣人们很听话,但一生狂放不羁爱自由的段三少,是绝没有那么老实的。

    眼看着段成放去陪封小宝了,段三少的脑袋悄悄从房门中探了出来,贼溜溜地溜了出来。

    大厅没人,但是餐厅那边传来了饭香。段野走近餐厅,却发现餐厅常年打开的门居然关上了。

    这难道是,做贼心虚?

    段野震惊,段野好奇,段野忍不住悄悄地将耳朵凑近了门缝处。

    餐厅中传来了段鸿迹和付冬树的说话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起来还算融洽。

    听着听着,段野的眼睛忽然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