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睡两天,不打紧。”酒老摇晃着酒葫芦,他目光望过来,“哲云,你还小,不能喝酒,这份我……”

    炳哲云乖乖点头,“都给酒叔叔。”

    谢笺也将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推向他,酒老愣了下,旋即爽朗笑道:“他不能喝,你要多喝点。”

    “我不会喝酒。”他蹙眉道,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酒老不以为意,笑容更甚,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几分不容拒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酒嘛,嘴巴一张一闭就喝了,来来来,我亲自喂你。”

    酒液滑入喉中的那一刻,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瞬间在他口腔中爆开,直冲脑门。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不一会,脸颊迅速染上了两抹绯红,如同初绽的桃花,映衬着他那双因酒意而略显迷离的眼眸。

    在这期间,肖浅焺悄然顺走了属于酒老的那一份酒,他悠然自得地倚在粗壮的树干翘着二郎腿,风姿不羁洒脱,银龙枪杵在一旁保驾护航。

    他缓缓倾斜酒壶,清亮的酒液如细丝般滑入喉中,带来一阵温润而又不失热烈的冲击,瞬间激活了全身的感官。

    “真是好酒。”

    此刻,深蓉一杯两盏下肚,便醉得不省人事,她梦呓般地低吟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嗝,杀!”

    她身形微晃,迷离地站起身,对着那棵大树道,“再看…一琵琶砸死你。”

    “小白,飞高点,我要上云端。”

    百黎乐语两颊渐渐染上了桃花般的娇粉,色泽娇艳欲滴,白鹰在高空盘旋,青蛇在地上姚望守护,生怕她不慎掉落受伤。

    无敌追着祈夜听浮和姚深,人早跑没影了。

    炳哲云将喝醉的几人扔回屋子,又出去寻无敌、祈夜听浮、姚深。

    白秋则滴酒未沾,眼前热闹温馨,她心中仍是空落落的。

    桂婆婆脸上挂着笑意,提醒道,“过于清醒很累,你可以放纵一下。”

    身为八道宗的老师,她自然知道白秋的真实身份。

    “我也是妖,这里没有外人。”

    白秋心中微动。

    她一直存疑,不是人妖不合吗?为何这里这么和谐,像编织的美梦一样。

    即使她忘了一切,却总有许多人以另类的方式提醒她。

    '白秋率领妖族大军侵略人族,活该被珩言真人一剑刺死。'

    '白秋十恶不赦,滥杀无辜,婴儿听到她名字都要嚎啕大哭,无人比她罪孽深重。'

    '妖族该死,白秋更该死,人妖势不两立。'

    她有时候想,我真的当了妖族将军吗?

    可她又坚信,这些事她没有做过,哪怕她失忆了。

    说的人多了,她难免会心神动摇,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她的存在是个错误。

    迷雾将她笼罩得快要陷进去了。

    她沉默片刻,问出心中所想,“您知晓我的身份,不会恨我吗?”

    不论人族对她的看法。

    她身为妖族将军,打了胜仗,她就是妖族的骄傲,光芒万丈;打输了,她就是妖族的耻辱,一败涂地。

    桂婆婆眼眸微阖,轻笑一声,“听说你失忆了。”

    旋即,一幅画面印入她眼帘,红衣少女盘坐于蛟龙之上,傲然立于魔族战场之巅,身后有任她驱使的人族,也有妖族。

    她意气风发,抬眸间杀意翻涌,仿佛是上天的宠儿。

    她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桂婆婆语气感慨,“没有人不认识白秋,我们都见过她,一袭红衣一剑芳华,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仅差一步入元婴的天之骄女。”

    白秋眼睫轻颤,眼前这一幕刺得她眼眶微红。

    画面中的少女太过耀眼,跟自己有云泥之别,她定定望着,不敢承认。

    画面一转,珩言真人面无表情一剑刺穿她丹田,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少女没有哭,而是无声说着,“师尊,你可会后悔。”

    “所谓亲人,全无信任,大不了我都舍了,不要了…”

    她神情哀痛,每一句无声的话语都令人绝望,感到心颤。

    “三岁入玄天宗,这一剑、一条命可抵十三年的养育之恩?”

    珩言真人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又往里加深,他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抬手间毁铃、断剑、斩龙。

    他转身离去,周围都是人族的欢呼声,又是那一句。

    “白秋死的好!这样不用防内忧,只担心外患!!”

    “珩言真人深明大义!”

    “无珩言无修真!”

    不知何时,白秋左眼满是泪水,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哭了。

    原来她杀的不是人族,而是战场魔渊上的魔族,不是没有人族相信她,而是他们在战场上战死了。

    一股悲凉蔓延心间,原来只有半颗心,也会感到悲痛。

    她的战友尸骨未埋,所有人只看到地上死了人,真相不重要。

    崔玖玖只一句话,“为什么只有白秋还站着呀?”

    一句话,可以引得无数人遐想,越来越多人庆祝她的死亡。

    “听闻白秋被珩言真人逐出师门,她品行不端。”

    “一定白秋背刺了人族!!”

    “什么人妖和平,共同抵御魔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撕毁人妖合盟,杀魔、诛妖!”

    他们都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人妖魔都躺在地上,幸存者伤痕累累开不了口。

    人妖大战一触即发。

    她的师兄们剑指向她,她身后空无一人,她的委屈无人诉说。

    她亲眼看着里面,少女被一剑穿心,身后是紧追而来的讨伐声。

    万剑刺在她身上,无尽往下坠落。

    芳华断,蛟龙头首分离。

    白秋下意识后退,那股伤痛压在她胸口喘不了气,她仿佛又重新经历了那一天,声音暗哑,“您是魔渊战场幸存的妖族将军吗?”

    桂婆婆摇头,“我只是您的子民,但您是我的信仰。”

    “您是妖王,您拥有传说中的九窍玲珑心,很有可能是神的转世。”

    “这件事唯有三人知道,人族第一剑客,陆茴;妖族,树妖老桂,也就是老身;最后一个,乃是魔王,无修。”

    白秋心中一震。

    难怪她心被剜了一半还没死,但另一半真的被狗吃了吗?狗能承受得住?

    桂婆婆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眸光很淡。

    “您迟早会想起来的,之所以提前让您知道,是因为,现在的您太弱了,敏感又多疑,优柔寡断,可您的前路布满荆棘啊。”

    “老身云游时结识了两位好友,他们生活在人妖魔混乱的时代,朝不保夕,我将他们带回妖族一段时间,老身曾经跟您提过,您可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