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路甲在屋中打坐,五心向天,灵魂脱出体外,他以魂形之术四处游走。雷府防御阵法已经开启,结界笼罩整个庭院,是什么事让老雷如此担心。

    他已获得大阵通行之法,进出无虑。既然当门神,也得尽到职责。他检查阵结,又在府中巡视一番,看灯火阑珊,女眷莺声细语,一片太平景象。

    第二天开店门,依然空荡,无客上门。一会儿,雷颖悄悄而至,提着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如做贼一般。

    她先拿出一本秘籍,交给路甲,“哥哥,昨日我在剑楼的尘封角落,发现这本秘籍。”

    路甲随手翻看,说道:“这是《魔经》残本,记录驭魔之法,并不适合你。”

    雷颖不满意,嘟嘴道:“又敷衍我!本小姐看了注解,照秘籍图示,可招唤异域之魔驱使,运气好了,还能召唤到神呢!可是我试了,为什么不灵?”

    “这可不能瞎练!召唤之门靠施法者意念支撑,定力不够,轻则失去意识,重则走火入魔。”

    “危言耸听,大惊小怪,本小姐试过了,这不好好的吗?而且我还有收获。”

    她打开包袱,里面有几个物件,包袱包裹,里面有一个小罐子,严实密封,似乎呈着液体。包袱是皮质的,里面有一块布十分显眼,一半雪白,绣凤凰展翅,另一半赤红,交接处纹理如火焰升腾。

    “哥哥,你说这会不会是魔之法器?我特意拿来请教你。”

    路甲信手扔到一边,“这就是那个醉鬼留下的破烂,你还当宝贝?你还是找点正经的功法,我会悉心指导你的!”

    雷颖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点头答应。

    路甲话题一转,“我想知道小南山竹下居士到底是什么高人?”

    雷颖一听来了兴致,眉飞色舞,“竹下居士可是隐世高人。相传当年小南山群魔乱舞,人称万魔山。竹下居士到来后,万魔销声匿迹,再无袭扰人间。你说神不神?而且他还有一手绝活,占卜凶吉,卦定乾坤!”

    “那岂不跟我是同行?”

    “人家是真正高人,而你是冒充的!”雷颖数落完他,转身离开。路甲的眼神立刻投向那包袱和罐子等物。

    入夜,路甲隐去身形,御风疾驰,很快来到小南山。月色苍茫,青山空寂,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他沿小径入竹林,三转两转,竟又回到出发原点。原来有人布下迷踪结界,果然是同道中人。

    解开结界不难,信手捻来,随即化解,曲径通幽,入竹林深处。眼前豁然开朗,有几间茅草屋,篱笆庭院,花草芬芳,阵阵幽香。

    推柴门而入,小窗点点灯火,里面传来交谈声。

    “你当真不愿为我再卜卦?”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凡事随缘,卦象已解,姑娘切莫再强求!”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可是我已经破了结界,也找到你了,这就是缘分啊!”

    “人云见面不相识,有些缘分不是说有就有的!何况你贪心无度,一再窥探天机!”

    路甲侧耳细听,两人谈话,时高时低,慢慢演变成争吵。

    “你这老儿狂妄自大,真是不可理喻!”那女人终于怒火升腾,拍案而起,柴门一摔,她如疾风而去,携一股阴冷的气息。

    屋里人长叹一声,又喊道:“客人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路甲挑帘而入,那人清瘦微须,一袭长衫,在竹椅上端坐。路甲拱手道:“深夜叨扰,想请居士指点迷津,可否?”

    竹下居士一笑:“今日刮的是什么阴风?地府之人接二连三到访?”

    路甲见被识破真身,暗自吃惊,心想这要白玩了。谁知竹下居士示意他坐下,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本居士知无不言!”

    路甲有些意外,这人真是情绪无常,任性随意,于是问道:“雷府到底有什么灾劫?请您明示!”

    “此事我已向雷老大言明,天机如此,无须补充!”

    “我这个‘门神’遇到难题,是进还是退?请您指点一二?”

    竹下居士闻听惊讶站起,“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个门神?”

    路甲点头。居士仰天长笑,“苍天有眼,我终于等到有神登门,可以脱离桎梏,再返极乐了!”

    他愉悦痴狂,手舞足蹈,周身黑气满溢,疾风漫卷,小屋及家具化为龙卷,冲天而起。

    路甲大喊:“我这门神只是个称号,你为什么发狂?”

    “门神也是神,我遵守承诺,期限届满,该离开了!”他化为一团黑风,在竹林环绕一圈,呼啸而去。

    路甲如痴了一般呆立,头脑还没有转过弯。本想获得一些线索,谁知人家夺路而逃,连家都拆了。

    他回到小店,辗转难眠,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弦一颤,显然自己设于雷府周边的禁忌被人触动。

    他翻身跃起,瞬移至外面,远远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正在试探雷府防御阵法。她以指尖黑气几次书写符文,被结界悉数弹开。

    路甲在旁边抱臂看戏,“没用的,这是南宫世家‘御魔大阵’,正是你的克星。”

    那女子回眸,目光阴冷如刀,“你做好老马的红人,不要妨碍本小姐做事,否则饶不了你!”

    路甲回言讥讽,“你也是牛公子红人,彼此彼此!”

    那女子大怒,回首掌刀劈斩,黑气暴涨,泰山压顶。路甲闪身躲开,地面出现一道焦黑的沟渠。

    那女子又扑上来,十指如利刀,路甲只得举刀招架。“住手!”他大喊道:“惊动府上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帮你还是帮我?”

    那女子收了招势,冷冷道:“记住,本小姐阴霜,以后见我躲远点,别自讨苦吃!”

    人如其名,阴狠毒辣,冷若冰霜。路甲笑着回击:“此户人家是本将罩着,你莫打扰,否则动起手来,大家都不好看!”

    阴霜嗤之以鼻,“怕你?随时放马过来!”扔下这句狠话,阴霜化风离去。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雷颖日日到访,有时拿一些稀奇古怪的秘籍让他鉴赏,有时缠着他教授法术要领,路甲疲于应付。还好有她,日子一潭死水,稍有些乐子。

    这日黄昏,阴雨天,路甲准备关张,反正无客,早关早休息。他刚掩上窗棂,见一女子撑一把油纸伞,姗姗而来。

    她进门收了雨伞,喊道:“老板,给奴家卜上一卦,算准了,本小姐重重有赏!”

    路甲回道:“在下算人不算鬼,算生不算死,小姐请回吧!”

    阴霜笑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向外哄的道理?”这阴冷的美人笑起来也是花枝招展,如沐春风。

    她在店内走动,携一股熟悉的香味,随手拿起一只花瓶,“堂堂鬼将,被凡人差遣,看家护院,你是自作下贱?还是被人拿住了把柄?”

    “这个与小姐无关,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任务吧!”

    “所以我来此,想窥探天机,少些劳心劳力。”

    路甲摆手,“本人只是作作样子,根本不通其中真谛。”

    阴霜脸色又低沉下来,“本小姐知道你的底细。从藏经阁获得一本秘籍,精通占卜风水相术。你再推脱,别怪本小姐翻脸,砸了你的小店,灭了你的龟巢,让你无处存身。”

    “你若想算算姻缘,在下还有些手段!”路甲嬉笑道。阴霜怒火升腾,周身黑气外泄。

    路甲笑道:“如此甚好,毁了这里,正好摆脱无聊的营生,落得自在。”

    阴霜见他软硬不吃,也无可奈何,“你记着,别落到本小姐手里,到时有你好看!”扔下这句话,阴霜夺门而走。

    刚清静片刻,雷颖如风而至。先问了诸多修炼之法,如御剑术、分影术、疾行术等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纷乱繁杂,路甲听得头大如斗,赶紧喊停。

    “我说小姐,你雷家是火系正宗,独步天下,兵器之道与慕容齐名。业专于精,莫舍已之长!”

    雷颖击掌道:“哥哥指点的极是!从今日开始,我只修行火宗之术,有朝一日冠绝江湖,让雷门名扬天下!”

    “好,有志向,我挺你!”

    雷颖得意洋洋,烛光下注视路甲,两腮泛红,忽然道:“我仔细端详,哥哥长得挺俊,你又有本事,要不到我雷家,作本小姐的上门女婿,爹爹肯定乐得合不上嘴!”

    路甲啼笑皆非,敲她的脑瓜,“小丫头不害臊,你知道什么是上门女婿?你爹爹听到还不暴跳如雷,打你的板子?”

    “不可能,爹爹最疼我了,除了不让我学法术,他什么都依我!”雷颖嘟着嘴不服气,片刻又忘记了,表情神秘说道:“哥哥,你说怪不怪?小南山竹下居士不知为何忽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路甲心想,还不是因为我,他不但走了,连家都拆了。雷颖接着说:“而且听说小南山又有魔物出现,爹爹派人去调查了!”

    路甲陷入沉思,雷颖见他不语,略感无聊,四处游走,她忽然感觉异样,“我说今天有些奇怪,原来有一股很香的气息。”

    她四处溯源,在花架之上发现一个香囊,打开后放于鼻下深深一嗅,忽然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