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陈婕妤听着弟弟陈器的话语,整张脸上的血色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瞬间就苍白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她声音有着轻微的发颤。

    “说什么啊,我说了真是那个傻逼不看路才撞上的,这怎么能怪我!赔了他八百多块钱,他还笑嘻嘻的!哎哟行啦姐,我以后骑摩托更注意一点还不行吗?”

    “一回家就骂我,这么点事情不至于吧。”

    “你怎么现在跟我以前的那些老师都一个德行了,就喜欢小题大做。”

    陈器把自己的行李箱推到角落里,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陈婕妤身上的异样。

    她的双手居然会不受控制般的突然抽搐一下。

    脸色也难看的要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离了,金丝眼镜下的双眸,都开始变得有几分空洞。

    “姐!”陈器忍不住叫了一声:“姐你别吓我啊!”

    这会儿不管陈器和她说什么,她都一声不吭。

    过了两分钟,开门声响起,去小超市买东西的陈母回来了。

    她一看到陈婕妤的模样,先是惊讶与关切,但很快就变为了惊慌。

    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婕妤,在看到她后,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为什么?妈,为什么啊!”她的音量猛地拔高,声嘶力竭中又带着无法压抑的哭腔。

    陈器在一旁都吓傻了。

    他很少看到姐姐这样,特别是在她工作以后,更是不会这般崩溃与事态。

    陈婕妤是川省人,其实在重男轻女方面,川省算是没那么严重的地方之一了,很多家庭里,反倒是女性家庭地位更高。

    但一些小地方,一些小城市,可能又会相对严重一些。

    事实上,越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中,陈婕妤处在这样的家庭里,她通过与其他女孩子的对比,内心中是更绝望的,落差感是更强的。

    从小到大,她其实已经习惯了有一位这样的父亲,习惯了有这样的爷爷奶奶。

    她已经麻木了。

    但她不能接受的是,接到他打来要钱的电话后,她反复说了要让妈来接电话,她要听妈说。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欺骗。

    甚至于对她而言,这是背叛!

    她把她当作世上最亲的人。

    你也一直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喝多了酒就打你骂伱,可你最后还要帮着他来骗我啊?

    很多人为什么读书的时候都很讨厌鲁迅,可后来长大了一些后,却又崇拜鲁迅。

    光是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就已是对世事的洞察入木三分!

    “囡囡,你到房间来,我们进屋说。”陈母去拉她,喊着她的小名,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给你了多少钱,让你出去玩?”陈婕妤侧目看向陈器。

    “一一千五。”他还是在状况外。

    陈婕妤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险些咬出血来。

    “是打牌欠的钱?”她问女人。

    “不是的囡囡,你听妈说,真不是这样的。”

    女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男人这次是真的把心思扑到了生意上,只是被朋友给骗了,最后亏了钱,然后还有窟窿补不上。

    陈婕妤无话可说。

    “所以到底是差多少?”她看着女人。

    女人不说话。

    “说啊!你说啊!”陈婕妤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丝哀求。

    “三万多。”女人用很轻的声音道。

    窟窿差三万多,电话里跟我说六万。

    是知道我不会说多少就全部给多少?

    还是因为其他?

    不知道为什么,陈婕妤居然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

    他在自己身上,总能看到一些超出他自身本事的那种精明。

    要知道,这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和陈器去“串口供”。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知道真相,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会讲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甚至可能对他来说,好不容易把自己这个赔钱货给养大,找自己要点钱还要靠撒谎,还要编一个理由出来,已经让他觉得无比愤怒了!

    他甚至可能已经就这个事情,冲自己的妻子发过脾气了,骂过很难听的话了。

    “囡囡,我们去房间里说。”女人只是反复地在说这一点。

    陈婕妤却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她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将它们放入行李箱中。

    女人看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

    陈婕妤根本就没想过要等男人打牌回来,然后和他对峙。

    钱是不可能拿回来的,最后无非就是自己挨几个巴掌,然后看他站在那里咆哮。

    这就是自己的命,得认!

    就算你要挣扎,那也要跳出去挣扎,而不是在这个家里试图挣扎。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留在杭城。

    于她而言,这个事件给她带来的一切痛苦,其实才刚刚开始。

    因为不管怎么说,她欠程逐的钱,她得还!

    也就是说,在知道残忍的真相后,她还必须要过几个月狼狈且拮据的生活。

    她每一次为了钱精打细算的时候,心理和精神上所背负的不只是贫穷所带来的的痛苦。

    甚至于,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她每给程逐转那4000块钱,整个事件就会在那一瞬间又狠狠地刺痛她一遍,就像是一把刀子。

    陈婕妤之前看到过新闻,说有男的借钱给女友买手机,然后发现自己被绿了。

    分手后,他还要慢慢还这笔买手机的钱。

    何其可笑!

    这五万块钱所带来的的一切的痛苦,今天不过是才刚刚开始。

    可对她来说,貌似又已经是人生中的常态了。

    几分钟后,陈婕妤就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自己这个所谓的老家。

    她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也没买回杭城的票。

    她就这样坐出租车先来了火车站,然后麻木地买了最近的一班车。

    她都不在乎还要在火车站里等多久。

    陈婕妤只想着离开这里就好了。

    这一次回来,她一切的崩溃,其实有一半以上都来自于母亲。

    这个女人对她而言,是家里长辈最后的温暖。

    这种情绪很复杂的,因为她知道妈妈过得也不好。

    可是。

    可是!

    一切的一切归结到一起后,她只剩下了一种感受。

    “我好像没有家了?”

    这个戴着金丝眼镜,一向把自己包装得很精致的女人,望向了玻璃外。

    外头开始下起了小雨。

    她明明坐在里面,莫名的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猫狗

    另一边,杭城。

    程逐坐在桌子前,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今天,【坚持访问】不再只是短暂的冲到第一的宝座,而是和品类第一名的店铺战况无比胶着。

    一会儿是【坚持访问】在上面,一会儿是这家【午夜魅影】在上面。

    说起来,这家已经在qq内衣这个品类里称王称霸整整一年半的店铺,在这两个月里可以说是加大了不少运营成本,店铺内也在各种搞活动。

    可就算是如此,也无法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坚持访问】。

    其实从目前来看,已经是胜负已定的局面了。

    这家叫【午夜魅影】的店铺,不过是在进行垂死挣扎罢了。

    至于那家曾经排第二,现在被拱到第三名的【曼妙旗舰店】,则已经彻底摆烂了。

    争?我们现在拿什么争?

    之前又是花大价钱在【直通车】上抢【关键词】,又是给他的店铺刷差评,全都屁用没有!

    我还想着压他一波,省的他以后成为自己的劲敌。

    现在好咯,我直接不配当他对手了,有意思吧?

    说真的,服装圈子里有不少网红店,但能保持长红的少之又少。

    他们本来的心态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辉煌不了多久的啦!

    可这家【坚持访问】在搞什么飞机啊。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又盖一层,眼看他还在往上盖!

    你妈的,这个对手会不会太超标了点!

    明明只是一家新店铺,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变成行业内的潮流风向标了。

    大家现在都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喝汤。

    简直就像是来行业里降维打击的!

    这家店用一次次的创新,以及一次次的神级营销,成为了业内的教科书。

    别的不说,就拿网上的那些福-利=姬举例吧。

    咱们和这些烧鸡是纯粹的商家与买家的关系。

    人家不一样,他妈的已经开始相互引流了,莫名其妙的就跟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似的。

    这样的关系如果一直稳固下去,这家店铺以后一上新款,她们就会立刻下单,一个个都会成为【坚持访问】的人形广告牌。

    你去看看他店铺里的【买家秀】,那就一个精彩!

    太好看了,店里的买家秀实在是太妙了!

    全他妈是女菩萨!

    我们再怎么努力地去花钱运营买家秀区域,也达不到他家店铺的效果。

    程逐的【坚持访问】,确实是目前所有店铺里,【买家秀】最有看点的店铺。

    你一点进去吧,搞不好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来。

    有意思的是,【坚持访问】不是之前靠【戒色吧】火过一波吗?

    如今,它的【买家秀】成了【戒色吧】内所罗列出来的十大禁地之一!

    说真的,程逐对此就会感到满足吗?

    并不会的。

    “我要的不是同品类第一。”

    “我要的是断层第一!”

    这才是他的目标。

    实事求是的说,他根本就没把其他店铺当对手过。

    浏览了一下后台数据后,程逐开始着手做起了另一件事情。

    “国庆假期也快结束了。”

    “是时候该开始给【柚来玩】找接盘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