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顶着一头黄毛,一双眼睛绿得好似一团水藻的麦克拉伦,正气急败坏的挥动着细细的文明杖。

    英吉士驻黑婆罗洲商务处主办麦克拉伦,他父亲,是麦克拉伦侯爵,英吉士王国海洋资源与通商部的幕后大佬,现任部长、三位副部长,以及十几名专职司长,全都是麦克拉伦侯爵的‘门生弟子’。

    尤其现任部长戴森,更是孤儿出生,在孤儿院时,就被麦克拉伦侯爵选中,凭借侯爵阁下的一路资助、扶持,年仅三十出头,就坐上了统管英吉士王国所有海外殖民地资源统筹重任的实权职位。

    麦克拉伦,是侯爵阁下的幼子,王都有名的纨绔子。五年前,他犯下了极大的过错,在一次‘性趣盎然’的群体派对中,不小心让两名子爵的女儿呜呼哀哉。家族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锻炼他,将他送配到了黑婆罗洲主事。

    在这天高皇帝远,却又油水丰厚的黑婆罗洲,麦克拉伦仗着显赫的出身,强硬的靠山,近乎是为所欲为。那九十多位娇俏的侍女,就是他的大手笔!

    刑天鲤缓步走下楼梯。

    面孔通红,身躯肥壮,犹如一头大白花公猪的麦克拉伦气急败坏的冲到了刑天鲤面前,张口就喷出了一股子难闻的隔夜酒精和烟草混合发酵后的臭味。

    “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商务参赞?一个东国黄皮猴子?该死的家伙,你怎么敢……”

    刑天鲤一脚踹在了麦克拉伦的肚皮上。

    一声惨嚎,麦克拉伦足足有两百六七十斤的身躯,被他一脚踹得向后飞出两丈多远。可怜的,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的纨绔公子,好似一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着,吐出了大滩狼藉和一点血水。

    “打断他的腿,给他一张三等舱的船票。”刑天鲤冷淡的看着麦克拉伦:“我不管你昨天去了哪里,也不管昨天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正规程序,在这里迎接我们的到来。”

    “你的一切选择,造成的所有后果,都将由你自己承担。”刑天鲤耸了耸肩膀:“唔,黑婆罗洲没有直达英吉士本土的客轮,所以,辛苦你,需要去平海城周转一趟。”

    麦克拉伦艰难的抬起头来,深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之色。

    以他的智商和阅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东国人,敢对他大打出手,甚至下达这样完全没有道理的命令?

    汤姆和杰瑞都被刑天鲤那一脚吓了一大跳。

    汤姆急忙凑到刑天鲤身边,低声说到:“李鲤阁下,麦克拉伦的父亲,尊敬的麦克拉伦侯爵,他有一个‘关系极其亲密’的女性朋友,是女王陛下的亲妹妹。”

    “情人?”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啊哈,英吉士人也讲裙带关系?

    汤姆耸了耸肩膀,不敢吭声,在英吉士王都上层圈子,麦克拉伦侯爵和女王亲妹妹的那点子破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基本上就是全公开的秘密。

    甚至,有人私下里传说,当今的海洋资源和通商部的部长戴森阁下,就是侯爵阁下和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在一次激情之后,不小心折腾出的结晶。

    名义上的孤儿,实则上是侯爵和公主之子,所以戴森才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而麦克拉伦侯爵,也凭借这层关系,在英吉士王国拥有极其广泛的影响力,在他身边,更是汇聚了一大批极有权势的大人物。

    麦克拉伦虽然是他最不成器的小儿子,那也是他的儿子。

    刑天鲤的这一脚,没人能知道,会引发何等严重的后果。

    作为刑天鲤的副官,汤姆觉得,他有必要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给刑天鲤详细的解释一下。他凑到刑天鲤耳朵边,急促的说出了侯爵阁下、公主殿下,还有那位部长阁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侯爵阁下在本土拥有的可怕权势。

    刑天鲤一脸诧异的看着汤姆:“所以,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父亲,我就要和他玩这种毫无道理的小孩子的把戏?”

    “我,作为女王全权特使奥古斯阁下任命的商务参赞,携带重要的秘密使命,来到黑婆罗洲。我不仅要筹备我们的一应事务,我还要和这个胖得和猪一样,也蠢得和猪一样的家伙虚与委蛇?”

    “我在努力的为帝国的事业兢兢业业,而他就努力的在后面的拉我的后腿,我们围绕着商务处这点屁大的事情,明争暗斗,明枪暗箭,斗得不可开交,平白的耗费时间、精力和金钱。”

    “我们旷日持久的斗下去,直到有一天,我抓到他贪赃枉法的罪证,一份电报拍去东云岛联,东云岛联那边再将我们的电报转拍去平海城,平海城再将我们的电报,经过十三个陆地电报节点,慢吞吞的传回帝国本土。”

    “如此公文往来半年后,我们再将这个愚蠢的死胖子,送上返回帝国本土的客轮?”

    “甚至,我们还要看着他,带着这些年贪墨的所有财产,带着数以百万计的金币,带着他用各种非法手段侵占的美丽女人,带着各色各样黑婆罗洲特产的珍稀宝物,趾高气扬的登上客轮?”

    “然后,我们就要在黑婆罗洲提心吊胆的为帝国卖命的同时,还要防范着这个家伙返回帝国本土后,用金钱开路,为自己购买一个崭新的、有实权的、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好位置,兴致勃勃的杀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刑天鲤大声的嚷嚷着,将面皮凑到了汤姆的面前,两人的鼻头都几乎凑到了一起。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哦豁,得了吧,我可没有这么傻。能轻松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复杂?何铎,何西,打断他的两条腿。然后,因为我们汤姆先生的善意提醒,再打断他的左手!”

    刑天鲤微笑道:“我是仁慈的,我会留下他一条完好的右手,这样在客轮上,他起码可以自己擦屁股!”

    汤姆、杰瑞,还有几个英吉士情报官脸色煞白。

    何铎、何西拎着棍棒,大步走到了麦克拉伦面前。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惨嗥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麦克拉伦的两条腿,还有他的左臂,被何铎、何西重重打断。

    两人的手法,很粗糙。

    易多利山区的山民们,如果要打断人的胳膊腿,他们用的都是粉碎性骨折的手法,就是为了给人留下永久的残疾,根本不可能让你有任何回复的可能!

    麦克拉伦扯着嗓子,好似被送进屠宰场的大肥猪一样哀嚎着。

    他嚎哭了几声后,身体一抽一抽的,就昏厥了过去。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这厮痛得大小便失禁了。

    大厅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麦克拉伦只带了两个助理进了大厅,在外面,还有一支两百人的卫队在等候他的命令。这两百人,尽是英吉士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出身,是麦克拉伦侯爵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儿子,一封命令,直接让他们从现役军人,就地转职为专业保镖。

    听到麦克拉伦的惨嗥声,这些护卫齐声喧哗,就要闯入大楼。

    何铎、何西拎着麦克拉伦行了出去,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百多名五岳堂的子弟,和两百名精锐的前皇家禁卫军一个冲撞,这些护卫就惨号着倒了一地都是,他们的枪械被收缴,或者胳膊,或者小腿,或者肋骨,每个人都断了三五根不等的骨头。

    刑天鲤慢悠悠的走出了大楼,站在了正门石阶上,看着那些躺了一地,痛苦呻吟的护卫们:“好吧,要多买两百张三等舱的票了。给船务公司商量一下,一次性这么多张票,应该给我们一点点优惠价。”

    “用最快的速度,送他们离开。除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不许带走哪怕一个铜子儿!”

    刑天鲤冷淡的挥了挥手:“唔,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他们离开前,把他们所有的钱藏在哪里,都给我问出来。何铎?”

    何铎咧嘴微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勒索拷问,这是老本行了,易多利山区的山民们每年农闲时,组成的匪帮横行四方,时常找几头大肥羊,盛情邀请他们去山区做客。

    他们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手段,帮助那些大肥羊回忆起,他们的财富都藏在了哪里。

    刑天鲤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拥有足够能干的下属的好处,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解决大多数的麻烦。

    当然,如果他自己动手,效率会更高一些。几个巫咒下去,麦克拉伦有什么秘密,全都能拷问得清清楚楚。但是,何必呢?

    如果什么事情都依靠自己解决,他收下何铎、何西等人,辛辛苦苦耗费修为帮他们点开血脉,又是求一个什么?

    正好,昨夜送刑天鲤一行人来金山镇的三十几辆汽车,那些东云驾驶员刚刚用过早饭,正准备返回黑珍珠港。

    汤姆、杰瑞和这些东云人交流了两句,给他们小小的赛了点小红包,东云人就喜笑颜开的,主动帮忙,将那些受伤的护卫扛上了车。

    麦克拉伦,还有他的十几个心腹下属,也被何铎、何西等人拉去了一旁。伴随着惨烈的嚎叫声,想必,他们很快也能坐上汽车,开始他们的归国之旅罢?

    商务处的主楼前,七八十名商务处员工,脸色惨淡的看着刑天鲤。

    整个商务处,有正式在编的员工一百五十人,昨夜,只有八人留在商务处‘值班’,其他大部分人,都在麦克拉伦和其他几个官员的授意下,跑去金山镇各处娱乐场所,肆意的寻欢作乐去了。

    因为刑天鲤的强硬手段,在金山镇内花天酒地的这群家伙,一大早都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人,他们倒不是蔑视刑天鲤,而是真正的去了其他地方有事。

    这个商务处,人数不多,但是责任颇重。

    英吉士国内,各大家族,各大财团,在黑婆罗洲投资的大大小小的矿场数以百计,大小种植园更是遍布四方。这些矿场、种植园,时常和其他国家的同行发生各种矛盾冲突,每当矛盾发生,普通的暴力手段无法解决冲突的时候,就需要官方人员出场了。

    所以,商务处那些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倒霉蛋,常年在外奔波,如果不是病了、伤了,他们基本上很难回到金山镇。

    刚刚亲眼目睹了在场众人中,背景最强硬,出身最显赫的麦克拉伦总办先生的惨状,在场的众多商务处员工,心里都在打鼓。

    新来的这位顶头上司,似乎,不好伺候啊!

    头发略略带卷,黑发,黑眼,宽鼻头,厚嘴唇,乍一看去有点憨厚,但是眼睛一眨巴,就透着极度精明的唐格拉尔,步伐轻盈的凑到了刑天鲤面前。

    商务处副总办唐格拉尔,负责商务处的财务、人事等,算是麦克拉伦之下,掌握实权的第一人。他的出身也颇为煊赫,他的父亲,乃是英吉士帝国执掌重工业部和铸币局的唐格拉尔公爵。

    执掌重工业部,代表了权——帝国的陆军、海军,所有大型军械,尤其是海军舰艇,造多少,什么时候造,哪个批次的军械先制造,制造后批给谁,不给谁,这都是最直接的权力。

    执掌铸币局,代表了利——这个机构的权力和利益,根本不用多说。以英吉士王国的庞大国力,每年铸币时的‘火耗’,哪怕多报两三个百分点,那都是金山银海般的利益。

    有权又有利的唐格拉尔公爵,实实在在的是帝国最核心的重臣之一,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当今女王陛下的堂姐,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

    唐格拉尔,更是一个极精明,极内敛的人,在外从无劣迹流传。

    他之所以也来到黑婆罗洲,甚至比麦克拉伦还早两年到了这里,不是因为他爹不厉害,而是因为他母亲。

    唐格拉尔的母亲,不是那位尊贵的女王堂姐,不是帝国的公主殿下,而是唐格拉尔公爵少年时的白月光,一名出身寒微的家庭钢琴女教师。

    唐格拉尔公爵,竭尽全力保守着唐格拉尔的身份秘密,但是终究,他对唐格拉尔超乎寻常的关心,引发了某位公主殿下的疑惑。在帝国军事调查局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下,唐格拉尔真正的身份曝光。

    经过唐格拉尔公爵和公主殿下的友好协商,唐格拉尔被送来了黑婆罗洲。

    根据东国调查室的内部情报——唐格拉尔未来的前途,封顶也就是帝国驻大玉朝平海城总领事,连一任大使都不可能混上的!

    而且,只要公主殿下健康无恙,唐格拉尔这辈子,就别想返回帝国本土!

    根据情报,现在商务处的护卫队中,起码就有五名公主殿下安插的人手,正时刻紧盯着唐格拉尔。如果不是他父亲也安排了人手,时刻紧盯着他,唐格拉尔在黑婆罗洲的这七年时间,起码已经因为意外暴毙十次了!

    根据东国调查室,不知道哪个闲得蛋疼的情报官,随手记录在绝密档案中的情报——某次,某位公主殿下在一次非正式的闺蜜社交场合,曾经笑吟吟的对闺蜜说,这只是夫妻之间一种小有情趣的小小互动!

    公主殿下派人暗杀唐格拉尔,公爵阁下派人保护自己的私生子。

    唐格拉尔的性命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公主殿下对这样的游戏,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甚至她亲自制定了针对唐格拉尔下手的时刻表!

    “参赞阁下,非常抱歉,昨天我没能亲自迎接您的到来。”唐格拉尔向刑天鲤深深鞠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这都是麦克拉伦的错,您以为呢?您,不会将您的怒气,发泄给下面这些可怜的,兢兢业业的小伙子吧?”

    唐格拉尔这话说得,有意思!

    刑天鲤笑呵呵的看着唐格拉尔,右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唐格拉尔?我在调查局的情报里,见过你的详细资料。”

    唐格拉尔的笑容骤然一僵,他笑道:“是么?我,没什么不能见人的。甚至,我在这里七年,我连一枚金币都没有贪腐过,我的一切,都经得起最严苛的调查!”

    刑天鲤笑得极其酣畅:“不贪腐,是因为你是一个道德完人,还是因为你不敢?”

    唐格拉尔眯了眯眼睛,没吭声。

    刑天鲤轻轻摇头:“好吧,我知道你面临的麻烦,战战兢兢,小心做人,唯恐给某个人机会,用合理合法的手段,一击致你死地。”

    叹了一口气,刑天鲤轻轻摇头:“我来了,你如果愿意效忠于我,那位远在帝国本土的公主殿下,将不再是你的威胁。你是一个有才干的人,我需要你帮助我做事。”

    刑天鲤反手,一把抓碎了身边一个厚厚的玻璃制成的陈列柜,在唐格拉尔犹如见鬼一般的眼神中,他一把抓出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狗头金,双手犹如揉搓橡皮泥一样,将硕大的金块极轻松的把玩着。

    “效忠我,我帮你抵挡一切外来的威胁。”

    “不效忠我,我就干掉你,换一个我的自己人上来,顺便,给我们的公主殿下,卖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