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安宁,

    一早,岳凌来到林黛玉房中,盘算着今日再教她读书,就见林黛玉已经在书案起提着笔,似是临摹。

    走近一瞧,才见着却是在作画。

    而画上的景象,就是透过窗可见的小院,院中放着爆竹,两个人一同并座在石阶之上,观望着。

    岳凌在身旁细细观摩,画中用墨精髓,留白有据,实在是在作画一道上,有着她自己的见解了。

    “林黛玉不愧是红楼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出自林府那书香门第中,也难怪了。”

    “像林黛玉这家境,这才情,贾母疼爱,一心想两家亲上加亲倒是情有可原了,不过当下必不能实现了,荣国府实在配不上黛玉。”

    林黛玉专心作着画,旁若无人,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岳凌早就等在身边了,不觉臊红了脸。

    “岳大哥,你来了啊。”

    林黛玉忙要将书卷卷起,又被岳凌按下道:“画得极好,等墨迹干些了再卷呀,否则不是毁了这画作。”

    林黛玉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一夜的烟花极美,我总怕日子久了我会忘,便想画出来,留一副念想。”

    林黛玉的乖巧模样,岳凌又忍不住揉着她的脑袋笑道:“好,那我为你装裱起来,就挂在这房里。”

    岳凌现如今越来越代入育儿的角色了,在家中分出一角,展示出孩子的简笔画,能让孩子开心许多。

    只不过他养的娃娃,是才华横溢,秀外慧中的林黛玉。

    拾起画卷,便见下方垫着的,是一摞摞的手抄佛经,眼见着得有十几张厚。

    岳凌问道:“林妹妹信佛?”

    想起前几晚的事,林黛玉的脸又红了几分,她可说不出“抄佛经是效仿娘亲,为了祈福”之类的话,便含糊着应下来。

    “是……是,我娘亲曾信。”

    岳凌颔首。

    信仰这个东西,家庭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岳凌倒是对佛教无感,主要也是史书上记载了许多不好的案例。

    适时,外间来人叩门。

    岳凌放下手中画卷,快步出门,一打开才发现是秦王府的熟人,秦王近侍夏守忠。

    “岳统领,你这住处让咱家好找,怎得住这么偏僻的地方里来了。”

    岳凌笑着道:“还没个官身,也没多少余财,就没来得及置办宅子,先将就住下了。劳烦公公,今日何事?”

    夏守忠也是显出了笑脸,身后跟着几名小黄门,手里捧着锦盘。

    “是好事,你方才说没有的东西,这回全有了。前几日的事,殿下感念你的功劳,自然要赏赐,与圣上请出个昭信校尉。差遣自然是总领秦王府亲卫,为亲卫都指挥使。”

    “正六品武官,亦是有封候拜将的机会。还有这布匹,银两千余,都是自家人,你自己清点清点便是,必不能少了你的。”

    岳凌颔首,“夏公公哪里的话,何须清点,里边坐。”

    夏守忠望了里间一眼,窗内似还有几个小姑娘,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府上连日来也忙的紧,我便不和岳指挥使分这空暇了。”

    “殿下又与我说了几句话,嘱咐你的。”

    “嗯,公公请说。”

    夏守忠一脸难色道:“咱家没猜透殿下是什么意思,看你能不能知晓。殿下说:告诉岳凌一声,以后碗里不用每一粒米都不浪费,吃用上还是仔细甄选为好,若是家中少了人,就来府上领几个宫人回去。”

    岳凌嘴角一颤,“额……好,我知道了。”

    ……

    皇宫,养心殿,

    殿中,元庆帝端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正叩首的康王,怒火直冲脑顶。

    “朕听说你入城之前,还去寺中念经吃斋,忏悔自己的罪过?你还知道自己有罪?”

    跪倒在地的康王涕泗横流,脑袋磕的已是青紫,隐隐渗出血迹。

    “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元庆帝又怒道:“你说,你偷运兵甲入城到底要做什么?朕允许你开府,可统兵数百,你还不知足吗?”

    康王哽咽的身子抽搐,断断续续道:“不是……儿臣不知足,是儿臣怕啊。”

    元庆帝火起,“你是亲王,你怕什么!”

    “儿臣本不善外战,向来是做内政为父皇分忧。可父皇非要推儿臣开府,与二弟对擂,儿臣如何是二弟的对手?元庆二十余载,多少太平都是二弟打下来的?儿臣远不如他啊。”

    “如今儿臣又因故吃了败仗,朝中必少不了弹劾之声,日后储位定是二弟的,儿臣本就不想要储位,儿臣只想能活命啊!”

    康王直起些身子,抹了一把血又一把泪,“二弟他如今还没有储位,便能围儿臣的府,查儿臣的家,倘若上位之后,儿臣可还有活路?”

    “儿臣有自知不如二弟,可儿臣没办法,儿臣的罪就在能力不如二弟,又生在帝王家!”

    被康王喊了一声,元庆帝似耳鸣,脑中天旋地转,粗喘了几口气才安稳住心神。

    是极,酿成如今兄弟阋墙的惨状,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自身。

    是他怕秦王府势大,为了朝堂的平衡,才扶持康王来到台前,与秦王争斗,他们原本就不在一个水平。

    而当面,儿子说出他后悔生于帝王之家,更是给元庆帝内心来了一记冲击。

    元庆帝紧闭双眼,听着康王的哭声,内心暗叹,“儿子只想活命,又有什么错?”

    良久,元庆帝吐出一口气道:“罢了,你先回府去吧。”

    康王却跪地不起。

    “你还不走?”

    康王又重重磕了几个头,“父皇比儿臣出征前,气色差了许多。儿臣愿出城,远离朝堂纷争,往佛寺吃斋思过,日日为父皇唱诵佛经祈福。”

    见康王说的情真意切,元庆帝叹道:“准了。”

    康王走后,戴权入殿,搀扶着元庆帝回房歇息。

    因想起兄弟阋墙,父子不睦,元庆帝心中愈发悲痛难忍,问道:“你说是朕错了吗?”

    戴权答道:“康王殿下孝思不匮,凡是陛下之命,他都竭力去做,之前亦没出过大差错。秦王殿下经文纬武,凡是陛下有难事,他皆能处置妥当,为陛下分忧,有这样两个孩子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是桩大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