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县官道上。

    黑骑护卫下,几辆马车徐徐前行。

    一辆马车格外的豪华,内部空间极大。

    此时,车厢中,却传来阵阵咳嗽声,声音沉闷,透着腐朽。

    “停车!”车中传出一道威严的喝声。

    叫道:“御医呢!快些过来,我父又咳血了...

    马车方才停下,几个慌里慌张的御医,便匆匆忙忙的下车,跑过来。其中一个御医,太过慌张,脚下不稳,摔趴在了地上,连帽子都摔掉了。

    车厢中。

    郡守府大公子欧阳生和二公子欧阳雄才,皆在。

    车榻上,金丝被中,躺着一位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的老者。

    老者年过六旬,须发皆白,额上绑着一圈金色的布带,寓意吉祥。

    此人便是西凤郡郡守府的府主,欧阳龙!

    曾几何时,这欧阳龙乃是位赫赫有名的战将,一路冲杀,所向睥睨,这才成就府主之位,奠定欧阳家在西凤郡一家独大的局面。

    只是此时的他,被伤病所扰,已然气若游丝,病入膏肓。

    望向床榻上的自己爹爹,往日里嬉笑玩闹的欧阳雄才,也乖巧了很多。他的怀里抱着一只三彩瓷马,那是小时候他爹爹欧阳龙,送他的庆生礼物。

    突然,欧阳雄才一脸认真的看向欧阳生,小声问道:“大哥,爹爹是不是快要上天,去见神仙老爷了?”

    被欧阳雄才这么一问,欧阳生不悦道:“什么上天,莫要胡说,爹爹只是生病了...只要把病治好,他就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欧阳雄才却撅嘴道:“可是,我听小红她们偷偷说...说爹爹得了重疾,治不好的,说不久后,大哥你就会就任...咱们西凤郡的郡守之位。”

    “住嘴!莫要在爹爹面前胡言乱语。”欧阳生有些动怒,抠住欧阳雄才的臂膀,将人带下了马车。

    他的脸色发沉。

    “大公子饶命,大公子殿下饶命!”

    “是奴婢的错,我等不该妄议郡守大人的病症...”这时,一直侍候在马车旁的婢女小红等人,纷纷跪到了地上,磕头求饶。

    这种私下里议论主子是非的奴仆,一般下场不会太好。

    割了舌头常见,丢了命也是稀疏平常。

    若是以前的欧阳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即刻,要了她们的性命!

    但,而今。

    欧阳生并未对她们发火,只是淡漠的警告道:“莫要妄议是非,若有下次,郡守府便留不得你们了。”

    “是是是...奴婢晓得了。”几个婢女感恩戴德,纷纷退后。

    欧阳生松开他弟弟,声音温和下来,告诫道:“雄才,你脑子不好,大哥不怪你...但你不要在爹爹的面前,提及生病之事,这样只会让爹爹心焦,不利于他的病情...”

    “现下,咱们已然到了这寿县,距离乾元山山神庙,也不远了...只要山神老爷出手,爹爹的病就一定能治好!”

    提到山神老爷四个字,欧阳生目光赤诚,朝山神庙方向拘了一礼。

    而欧阳雄才则是欢喜道:“我知道山神老爷,我听大家都在说...说山神老爷的神异,上次去买山神泥像,他们不卖给我...”

    “这次为了给爹治病,我欧阳雄才说什么...也要把山神老爷泥像买到手!”

    啊??

    还要买泥像吗?

    欧阳生没想到,他这痴傻的弟弟,还记得此事...

    可神明的泥胎神像,又岂是凡俗之人能够随意买卖的,就算是买到手,招来的也未必是福泽保佑,反而可能是对神明的触怒。

    欧阳生怒了:“休要胡说!神明不可冒犯!”

    见自己大哥眼神森冷,欧阳雄才瘪着嘴,怯怯的不敢吱声。

    这时。

    御医下了马车,来到欧阳生跟前,摇头,恭敬道:“回禀大公子殿下,府主的脉象愈发错乱,内气不足,病入骨髓...非药石可救,怕是挺不过三日!”

    欧阳生闻言,没说话,摆摆手让御医退下,而后上了马车,便吩咐道:“不在寿县县城做停留,直奔山神庙!”

    又吩咐道:“白策,你再去一趟寿县县城,将秦县尉请到山神庙...速去!”

    “是,殿下!”

    旋即,马车加快行进速度,过了岔道口,直奔乾元山山神庙。

    ......

    山神庙。

    西凤郡郡守欧阳龙,要来的消息,数日前,黑骑偏将白策便已经通知了庙主陈长贵。

    此时,又有人来通禀,说郡守府的人已经到了乾元山下。

    “庙主,我等要不要去迎接一下郡守大人,那毕竟是我西凤郡的一郡之主?!”庙祝孙柏威提醒道。

    这孙柏威是新晋庙祝,头脑灵活,善于变通,深得陈长贵器重。

    陈长贵摇摇头,淡然道:“我等代表的乃是山神庙,代表的是我师尊山神老爷...那郡守府府主虽是大官,但终究是一介凡人...若是去迎迓,岂不是坠了我师尊的声明。”

    “神和凡,不可同语,这一点,你要知道...”

    孙柏威闻言,当即神色大变,忙道:“是是...庙祝所言甚是,是我孟浪了!”

    山神庙依旧如常,百姓信徒上香礼拜。

    庙祝等人处理各项事宜!

    三名曾经的血奴,而今的山神庙护法,身披银色披风,守卫各处。

    一炷香后。

    一顶仪架,被抬上乾元山山神庙。

    坐在仪架椅上的府主欧阳龙,终于是在浑浑噩噩中,睁开了眼。

    他望着山神庙前的牌坊,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这时,陈长贵才带领庙祝等人,出庙拜见:“我等,拜见郡守大人!拜见二位公子殿下!”

    欧阳龙睡去了。

    欧阳生开口道:“庙主,莫要拘礼...我是带着父亲,过来看病的,把我等当作百姓便可,莫要繁文缛节,反而容易恼了山神老爷,这非我等所愿!”

    欧阳生双手合十,朝陈长贵拘了一礼。

    这在那些黑骑以及官员眼中,是不可思议的。

    他们不知道,欧阳生除了是郡守府的大公子外,还是山神庙的护法!

    而其他庙祝,则过来拜见欧阳生,尊称其为“欧阳护法!”

    欧阳生一一回礼,似乎忘记了郡守府殿下的身份。

    转而,欧阳生严肃的告诫身后那些黑骑,以及官员医者:“尔等莫要在山神庙生事,违者,定罚不饶!”

    随行人员,尽皆应声,遵命。

    而在庙主陈长贵的安排下,欧阳生等数人,住进了神庙内院。其他人,神庙外,自行安营扎寨,神庙不做安排。

    能让其在神庙外,三里内,安营扎寨,已经算是善待。

    而安排好事宜的欧阳生,则拿着一个蒲团,进了主殿。

    在角落位置,欧阳生面朝山神老爷金身神像,虔诚跪拜,口中念道:“求山神老爷救我父一命,若能如愿,善信欧阳生愿意侍奉山神老爷一辈子...甘受神明驱使,无怨无悔!”

    这时,受邀的秦宇带上县令侯丕,跟在白策身后,方才姗姗来迟。

    守在庙门口处的一名神庙护法,开启了通讯装置。

    主动向秦宇传音:“神庙护法,基地新兵...魏大勇,向首长问好!”

    秦宇含笑,微不可察的朝其点了点头。

    入夜。

    庙中,一座凉亭下。

    秦宇方才坐定。

    欧阳生便起身,在秦宇错愕的眼神中,为其斟茶。

    转而一脸歉意的说道:“前几日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白策向秦县尉,提那么无礼的请求,还望秦县尉莫怪...这是一件小小的礼物,以表达我的歉意,秦县尉莫要拒绝。”

    欧阳生平静的把一个盒子,推到了秦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