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道:“辽西公孙?那是名门贵族啊。那么其是汝之同门了?”

    刘备脸上露出苦笑:“公孙大兄允文允武,横击鲜卑,名动幽州。小人与其虽是同门,实难望其项背。”

    王柔道:“汝也不必妄自菲薄。努力自有回报。”摆摆手,示意高睿将刘备带下去。

    刘备等人皆是黎民黔首,王柔问了几句,见确实不是奸细,便没了兴趣。

    高睿家不是名门,世吏州郡,全靠了卖命拼杀才升到了千石的军司马,现年已经四十多岁,对这个职位相当珍惜。

    他对刘备眸中的渴望和失落都看在眼里,有些感同身受,拍了拍刘备的肩膀道:“蛮族跋扈,屡犯边境,正是豪杰用武之时,汝年纪轻轻,有的是机会,不必沮丧。”

    刘备感激地对高睿道:“多谢高司马勉励!备必然不敢懈怠,也不会丧气。”又试探着问道:“敢问这里可是有战事?我等贩马,是否要换个地方?”

    高睿没太多警惕,随口道:“放心,没什么战事。我等是在追拿流贼。但我估计是追不上了。汝等尽管贩马便是。”

    刘备道:“多谢高司马指点!”

    高睿让刘备等人闪在道旁,大军呼啸而过。

    张飞羡慕地道:“大丈夫就该如此,挟弓槊,拥万骑,横行天下!”

    刘备望着东方经久不散的烟尘,道:“看来关君在东。我们与关君却是错过了。”

    张式道:“我等过来,一路都没遇到。这些官兵想必也只能扑空。”

    刘备分析道:“之前苏仪说关君有两处营地,一在走马水,一在秀延水。既然不在走马水一线,那么可能会在秀延水一线。走马水正对着西河郡治离石,秀延水则至西河与河东两郡相接处。那么关君有可能去了河东?”

    张式连连点头,道:“大兄分析很有道理。关君乃是河东人,很可能回了家乡。”

    张飞不解道:“河东虽是关君家乡,但他乃是朝廷要犯,回乡能做什么,不怕连累乡人么?”

    刘备道:“未必是投乡人,也许是投某些豪强。我们且往河东赶,到时问问便知。”

    众人唯刘备马首是瞻,他拿了主意,便都听他的。

    那就回头。

    众人沿着来路东行,到了奢延水边,不过河,转往南走。

    一路跋山涉水,不太好走。

    但路上偶尔能看到大队人马行进留下的痕迹。

    刘备喜道:“看来关君就是走的这条路。”众人遂加快脚步。

    王柔一路追到西河郡治离石,没有关羽的踪迹。

    心中大概有了谱,这关羽八成是去了河东。

    按理说天子命令王柔剿灭关羽,关羽跑到哪里,王柔就可以追到哪里。

    但现任河东太守郭恂乃是中常侍郭胜的族人,属于阉党。

    而太原王氏乃是清流中的清流,是阉党的死对头。

    王允年轻时刀断小黄门之头,与中常侍王甫的族人太原太守王球“犯颜固争”。

    进入河东,就得跟阉宦子弟打交道。

    王柔万万不敢,也不愿跟郭恂打交道。

    清浊不可同流,水火不可相容。

    王柔不如王允刚强,但他比王允圆滑,立即抢先上了一道奏章,称:“臣王柔接诏后,星夜起兵,深入草原,捕杀关羽。

    一路追击,贼部大半散失,关贼独与数十大贼蹿入河东山谷中。

    臣皆骑兵,无法入山,遂振旅而还。

    经此一役,关贼再失根基,必将一蹶不振。

    此数十贼寇,可由地方郡县率兵讨灭,无须劳动朝廷大军。

    然关贼善于鼓动流民,其多次凭愚民而复振。

    臣请陛下严令郡县不得扰民害民,以免百姓为关贼所惑而从,致使贼势再张。”

    王柔章上,天子览奏犹疑:“王叔优是否虚报战果?”

    张懿就存在夸大战果的嫌疑,但他总算砍了不少首级,而王柔张口就是将关羽杀散,却没什么首级,不得不让人怀疑。

    杨赐也不好判断王柔所言是真是假,但关羽逃入河东应该没错,而河东是阉宦主政,怎么回答不难做出,他向天子奏道:

    “陛下,之前不论是并州还是冯翊都奏称关羽骑兵百余,这些骑兵与王叔优数千骑兵相比,强弱之势一目了然,关羽岂敢硬抗,只能选择入山。

    王叔优骑兵,不便弃骑就步,翻山作战,且河东属于司隶,而王叔优一直在并北,匈奴骑兵也不便带入三河之地,免得扰动百姓,故而为难。

    不如敕令河东太守率步卒甲士入山讨之,必可建功。”

    刘宏点头道:“杨卿所言是正理。”下诏,命令河东太守郭恂入山捕杀关羽。

    郭恂自关羽斩李傕之首而去后,羞愤、恐惧之意难平,下令各县均要举荐勇士,并努力训练郡兵,以便日后关羽再来时好报仇雪辱。

    杨县令举荐一名县吏,称有勇力,堪当重任。

    郭恂急命招来。

    初一见面,郭恂便皱起眉头。只见那人身材倒是极高,八尺开外,但瘦骨嶙峋,一脸病容,似乎风一吹就倒。卖相不佳。

    问答几句,郭恂眉头皱纹更深。这人语言粗疏,谈吐平平,问一句答一句,有些木讷,对兵法战略也说不出什么来,反反复复就知道一些老生常谈。

    郭恂又命其演武。

    那人手持长槊,来来回回就是刺、挑、扫、砸那么几下,气势倒是很威猛,但一点都不精彩。

    这人不行。郭恂下了断语。

    什么堪当重任?当个陷阵小卒都未必合格。

    除了这大個子,穿上盔甲可能有些唬人外,一无是处。

    郭恂心中对杨县令也打了个叉——眼光堪忧。

    郭恂摆摆手,命将那人带下去,交给贼曹掾郭从和新任兵曹掾卫固。原来郭恂还想着如果真是个豪杰,就从斗食吏提拔到百石吏。一腔期待化为乌有,大失所望。

    连带着其他县举荐的豪杰也没心思看了,命都送交郭从、卫固看着处理。比如原来是白身的,就给个斗食吏的身份,原来是少吏的,俸禄由郭卫二人酌情考量,报自己审定。

    郭从是郭胜、郭恂的族人,自家铁杆。

    卫固出身河东名门卫氏,其父卫定知情识趣,出手大方,兵曹掾李傕遇害,卫固便接任此职。

    杨县举荐的那壮士入郡兵营中,一人迎面笑道:“公明入得府君之眼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