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看着夜幕,默默思索着什么。

    他的记忆主体都回来了,只有一些细节还有些模糊。

    “如果我猜测成真的话,那么没有我秦铭,也会有张铭、赵铭等,崔家需要一个‘身份’立在那里。”

    秦铭站在窗前,感觉有些胸闷。

    “李家崛起,突然要和千年世家碰撞,肯定和我无关,崔家不可能在十年前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幕。”

    秦铭思忖,他在崔家的身份应该是到了尽头,原本就该落幕了,这个最后阶段,恰逢李家来袭,那就顺势被带了过去。

    显然,在崔李这种大体量的恐怖碰撞中,原本没他什么事,只是正好遇上了,让他发挥下“余热”。

    他和那些老头子一样,注定会被消耗掉。

    但崔家的那群老者,都是自愿踏上那条路,知道此去必然九死一生,他们原本就要老死了,甘愿在最后为崔家发光发热。

    秦铭心中滋味难明,有各种情绪在翻腾。

    “每年春暖花开时,他们都会接到一封特殊的信……”秦铭最早就是从这里察觉到不对。

    每年皆如此,阅读信笺时,是崔父和崔母最开心的时候,连那么严厉甚至可以说古板的崔父,都会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其中的一年,我隐约间听到了什么,但太久远了,当年似乎没在意那个细节。”秦铭皱眉。

    不过,他正在经历第四次新生,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将细微之处也想起来。

    “第四次新生关乎着五感,潜意识,本能直觉。”秦铭觉得,自己能彻底撕开昔日的幕布。

    他已经注意到,这次消耗的灵性物质属实过多了。

    “如果不是进入雷火炼金殿,连着承接六七波天光的冲击,获得了大量极其特殊而又稀珍的灵性物质,我这次的新生恐怕会有些波澜。”

    秦铭意识到,头部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濒临死境,彻底失忆,还好这次新生后,将会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斩旧疾,加上新生,我这是消耗了双份的灵性物质。”他有预感,这次新生应该比以往都要猛烈。

    “或许明天一觉醒来,我心中那些模糊的地方都将会彻底清晰。”秦铭忽然意识到,他连饭都没有吃,将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简单吃了些东西。

    当夜,当秦铭入睡后,金针挑线,在他全身交织,像是在缝缝补补。与此同时,银泥覆盖,从头到脚将他包裹,像是敷上了最后的一副大药。

    他碎裂头骨部位,不再被特殊针对,显然已经被彻底根除隐患。

    秦铭进入第四次新生的最后阶段。

    半夜时他满身汗水,被惊醒了过来,无意识地低语:“我是秦铭,我有个爷爷,我不是崔家人。”

    他冷静下来,这一幕似曾相识,颇为熟悉。

    秦铭起身静坐,随后他想了起来,当初在银藤镇的一户人家中,他就是这样惊醒过来的,那一次他发疯般跑了出去,冲进冰天雪地中,大喊大叫。

    “我被李清虚重创头部,昏迷了很久,被崔宏和那名右眉中有红痣的女子安排在银藤镇。我在那个冬天熬了过来,但却险些疯掉……”

    秦铭静思,两年前他曾在昏沉中噩梦连连,见到了幼时的自己和爷爷,所以才知道了自己其实叫秦铭,那时帛书上的新生法就起作用了吗?

    他躺下后,很快再次熟睡,而且重新经历了两年前的那些梦。

    “不是梦,是我幼时的经历。”秦铭的潜意识还在活跃着。

    在这些梦中,他确定了那个老人就是他的爷爷,而他自己的名字就是叫秦铭。

    “孩子,帛书上的法真的走不通,爷爷练了一辈子都没成。”老人叹气,但还是为他翻开帛书,一页又一页地讲给他听。

    他真正的亲人,知道这部法有问题,虽然在给他讲解,但也在认真告诫,练下去会耽误自身。

    老人道:“我练了一辈子,也琢磨了一辈子,我怀疑想要练成它可能要死一次,但又不能真正彻底死去,这个度根本没法把握。”

    秦铭的爷爷轻语:“什么是新生,或许由死而生才算是第一步。”

    十几年前的秦铭还太小,不明白那有多难与危险。

    随即老人又摇头道:“这只是我一个糟老头子乱想的,毕竟,得到过帛书的那些前贤比我厉害多了,都不能走通,就是那帛书的源头,最初的那些人还有他们的弟子,还不是都死去了,让帛书彻底蒙尘,没法再练下去。”

    “爷爷,等我练成,您就不用再受苦了,我要好好孝敬您。”幼小的秦铭天真地说道。

    “好啊,那你要快些长大。人生七十古来稀,爷爷已经五十多了,以我们的这种条件,我最多还能活十年。”老人摸着他的头,有溺爱,也有担心,道:“爷爷最放心不下你啊,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你还那么小,不能养活自己。”

    老人怅然,道:“爷爷这一生都被帛书耽搁了,一心都扑在它上面,活的很失败。现在有我在,你虽然穿得破了些,但好在还能吃饱饭。我要是感觉不行了,要为你找个好人家。”

    “爷爷……还有十年吗?我不要这样,您可以长命百岁,我很快就会长大的。”秦铭拉着老人粗糙的大手,最后又问道:“我父母在哪里,让他们来照顾爷爷。”

    老人闻听后很失落,道:“他们啊,也被帛书耽搁了,为了练上面的法,已经远行。算一算时间,他们可能不在了,应该比爷爷走得都早。我不想瞒着你,因为爷爷时间不是那么多了,你自己得早熟,坚强些,以后没有爷爷的时候才能活下去。”

    “爷爷,我长大后养您,您喜欢什么,有什么心愿?快和我说啊。”幼时的秦铭眼圈发红地催促道。

    “爷爷过去想练成帛书上的法,现在只希望你平安长大,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

    清晨,秦铭醒来,他低语着:“爷爷,你如今在哪里?”

    如今已过去十几年,这让他久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后才开口:“我最后一位亲人也不在了吗?”

    “爷爷,您猜对了,人得死一次,才能练成帛书上的法。您所有的心愿我都能完成,我很想再见到您。”秦铭轻声地说着。

    他起身,用冷水去冲洗自己的身体,第四次新生已经彻底完成。他不仅意识清明,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细节,他觉得连身体素质也再次有所提升。

    “我现在或许有近五千斤的力量,头部被重创,对我的影响很大,这次之所以消耗掉那么多的灵性物质,不止是在修复旧伤,也弥补了身体数次新生都因伤而未尽全功的遗憾。”

    秦铭琢磨,按照现在的情况估算,他的头部若是没有伤,初次新生时,应该可以扛鼎一千两百多斤。

    隐患解决了,他觉得从头到脚都很轻灵,十分放松,他变得更强了。

    但是,当想到自己的爷爷,还有崔家的事,他难以有笑容。

    “我进入崔家后,由那些嫡系成员亲自教我写下崔冲和这个名字,让我牢牢记住,而很长时间都没有去接触外人。”

    秦铭回想当初的细节,他曾在府中听到有人低声谈论:“确实有些像。”

    事实上,整个崔家从来没有对外说过,他曾经走失,年少时的秦铭为此还有过一些疑惑。

    现在看来他是“无缝衔接”,有人刚离开,他便到来了,顶替了那个人的位置。

    难怪少年老成的大哥崔冲霄,第一次见他时竟露出异样之色,仔细打量,如今看来一切早有预兆。

    随后,秦铭也想到有次父母接到特殊信笺时的“细节”。

    现在他四次新生后,吹散迷雾,能够看清了,回想到那一次的反常,崔父和崔母非常开心与激动,曾持信低语:“冲和早慧,天纵神资……”

    这样细思的话,就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了,因为真的还存在一个崔冲和!

    惊艳如李清虚、黎清月、王家的嫡女,他们都是在十几岁后,才被方外之人接引走,收为弟子。

    而真正的崔冲和,却是在三四岁就被送走了!

    “他的资质到底有多恐怖?恐怕崔二爷酒后失言,所说的部分话是真的,但不应该套在我身上,而是该放在真正的崔冲和身上才对,未来注定近仙。”

    秦铭认为,崔父口中那位名震夜雾世界的老前辈必然存在,崔冲和早已拜在他的门下。

    “崔父和崔母的性格无比谨慎,大哥崔冲霄数年才回来一次,他们不让族人议论大哥究竟拜在哪个道统中,担心出事。”

    崔冲和的资质更为惊人,自然会被他们保护的更好,不会透露出一点风声。

    其实,这些也可以理解。

    因为各大世家都在将后人送往世外之地,就如崔家,每年都有年轻的嫡系成员拜入方外之人的门下。

    而崔家一些老头子本就是方外之人,常年居住在那边。想来其他大家族的厉害人物,也有不少在方外之地。

    可以说那边并不是净土,那些道统内各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崔父和崔母是怕有人知道崔冲和的身份后,被人“惦记”,担心会在那边出事。

    所以,他们在这边又养了一个崔冲和。

    “精挑细选,我的样子说不定和他还有几分相像呢。”

    秦铭认为,就冲崔父和崔母那么谨慎,不做些事情保护真正的崔冲和才不正常。

    “两年前,崔冲和或许是暴露了,或许是有恃无恐了,即将要走到前台来,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我也就该落幕了。”

    秦铭回忆往昔种种,双目变得无比深邃。

    “崔家和李家碰撞,我只是去发挥下余热而已。”他想到了崔浩的爷爷。

    “如果不是七叔的爷爷在那个村庄中,我可能还没等到羽衣少年李清虚出现,就被另外几个老家伙一起带走了。”

    秦铭清晰地记得,七叔的爷爷曾经两次呵斥那几位老人,让他们离远一点,不准靠近。

    而没有七叔崔浩,崔宏和那位女子大概也不会出现并救走他。

    “虽然有些事情,我还是有些疑惑,但大体应该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因为,我完成了应有的“任务”,该离场了,近仙的崔冲和要走到幕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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