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细雨渐渐止歇了,萧陌收起油纸伞,瞧向纪玥的眼底,已带上了几分锐意,“我若是不同意呢?”

    “你何必自讨没趣,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侯府的掌家之权吧?”纪玥像是一瞬间参透了什么。

    “你觉得我不同意,是为了侯府的掌家之权?”萧陌剑眉微凝,脸上尽是苦笑。

    侯府这个家,他还真不想当!

    威远侯府声名显赫,在外人眼里,繁花着锦,烈火烹油,自然是不会差钱的。

    可又有谁知道,显赫有显赫的难处。

    侯府这两年风头正劲,人情多了何止一倍,侯夫人王氏又是个爱攀比的性子,样样不肯落于人后。

    为显示侯府尊荣,王氏泼天也似的往外撒银子。一场婚事办下来,侯府不仅没收到多少礼钱,反而落下不小的亏空。

    婚礼后的侯府,几乎被掏成了空架子。

    若不是萧陌颇费了一番心思,摸索出了香水这种东西,盘活了侯府的几间铺子,仅靠威远候的食邑俸禄,侯府岂能过的像现在这般滋润?

    没错,萧陌是穿越而来的!

    就在原主与纪玥成婚的前一天,原主被人毒杀,再次醒过来,两个灵魂便融合在了一起,现代人萧陌占据了主导地位。

    纪玥彻底没了耐心,“你不同意又能怎样,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真当自己能与侯府作对?”

    “彩星,请他离开!”

    琼华郡主转身进了内室,留下丫环应付萧陌。

    “姑爷,请你离开郡主寝居。”

    萧陌眼中冷意浮现,心底只觉无比讽刺。

    一作入赘婿,东望常怆如!一个下人,都能对他指手划脚。

    走出清澜居的月亮门,丫环碧络站在桂树底下直抹眼泪。

    看见他来,碧络赶紧快步跟了过来,“公子,郡主实在欺人太甚。”

    院子里的话,刚才她全都听见了。

    “别哭了,不值当!去把豫伯叫来,让他带上账本。”

    碧络抬手擦干眼泪,有些好奇,“这还没到月末呢,公子要账本做什么?”

    “傻丫头,这种人家,咱们还有呆下去的必要吗?”萧陌伸指戳了戳碧络小脑门。

    小丫头哎哟了一声,“但是,这门亲事是老爷做的主,老爷在世的时候,希望公子能平安富贵一辈子,再不用上战场拼杀。”

    说起父亲,萧陌心底隐隐作痛,过去的父亲在他融和过的记忆里,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原主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不被家族及长宁伯夫人李氏所容。

    五岁的时候,就被父亲萧震送到了天阙盟,跟随师父学习兵法策论,奇门遁甲,一身武艺更可称出类拔萃。

    直到二十一岁遵从父命,从天阙山上下来,却在与纪玥成亲的前一晚,惨遭毒杀。

    现代人萧陌紧跟着穿越而来,入赘了威远侯府。

    一年来,纪玥对萧陌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让萧陌对于古代赘婿的身份地位,有了深刻的了解。

    赘婿说起来是丈夫,实则地位还不如女主人身边的奴仆。

    这让他行动受到限制,为他查清毒害原主的凶手,制造了不小的障碍。

    好在他有些手段,原想着先握住家庭经济命脉,日子就会好起来。便主动提出,要帮助侯府盘活生意。

    威远侯府在京中有七间铺子,一直都是亏损的状态。

    京里生意竞争激烈,偏偏侯夫人王氏不懂经商,却还喜欢指手划脚。

    掌柜们每遇大事,都不敢拿主意,非要问过侯夫人,方敢执行。

    这导致侯府的几间铺面常常错失许多大的商机,甚至作出错误的决策。

    萧陌捣鼓出了提取精油的冷凝器,配制出了香水。

    凭借这样东西,加上一些新奇的营销手段,很快就让侯府的几间铺子扭亏为赢。

    香水更是风靡整个京城,供不应求,让侯府赚得盆满钵满。

    就连侯夫人王氏也不得不感慨,这个赘婿比她还会做买卖,是个经商奇才。就把掌家之权给了他,只要他每月能缴纳足够的银子到公中,供其挥霍就成。

    萧陌在府中的地位,也逐渐有所提升。

    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这当口,父兄五人的死讯传回京师。

    紧接着威远侯凯旋归朝,皇帝加封侯府长女纪玥为琼华郡主,次女纪瑜为嘉柔县主。

    侯爷凯旋的那天,也是父兄尸骨回京的那天,萧陌回到萧家,亲眼目睹了父兄的惨状。

    父亲被敌人枭首,头颅被挂在了敌京的城墙上,只得以沉香木雕刻了头颅,与尸身合葬。

    二弟萧战身中百箭,就连脸部,都被箭矢破坏的面目全非。

    三弟四弟也都是正面受创,尸体上千疮百孔,怒目圆睁,临到下葬也没能合上眼睛。

    五弟最惨,尸骨破碎,他是被羯人生俘,拴在马后活活拖死的,尸骨几乎已无从辩认。

    尸骨回京当天,御驾出城十里亲迎,京师百姓自发沿街祭祀,哀声不绝。

    随后,皇帝宣布罢朝三日,以示哀痛。

    战功所带来的风光仅仅是一时的,无尽的伤痛,却只留给了最亲近之人。

    那天跪在父兄五人的灵堂上,萧陌欲哭无泪,兴许是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嫡母李氏恶毒的诅咒。

    “萧陌,该死的应该是你才对,是你害死了我的夫君,我的孩儿。我的战儿、谨儿、奇儿,还有我可怜的睿儿呀!”

    “为什么死的会是他们,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个窝囊废,你不配站在你父兄灵前。”

    “你已经不是萧家人,请你滚出去!”

    三位弟妹抱头痛哭,出奇一致的将矛头指向了他。

    父兄战死沙场,而他却安享太平,仿佛是他们用性命,才换来了他萧陌的荣华富贵。

    这富贵,你们当日为何不取?

    一年前,谈论起入赘威远侯府的时候,你们一个比一个厌弃。

    李氏为了不使几个嫡子被选中,火速为几人议亲。

    二弟,三弟,四弟同一日成亲,这才剩出了自己和五弟。

    五弟因年少,又与忠肃伯长女指腹为婚,而被剔除在外。

    入赘便入赘,我萧陌认了,只是你们不该将父兄的死,归咎在我萧陌身上!

    萧陌出离愤怒,一言未发地离开萧府,回到清澜居,却听说郡主要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