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虎平南抬头瞪视着萧陌,眼神中充满怨毒。

    萧陌迎着他的目光,冷声吩咐道:“此人是羯赵太子,严加看守。”

    “是。”周贞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一仗,捞到这么大一条肥鱼。

    “伤员留下,本帅再给你本部五百人马,负责看守俘虏,清扫战场,其余人跟我来!”

    萧陌收剑入鞘,拨转马头,身后两千余骑随后跟进。

    大队人马连一口大气也没来得及喘,就朝北边风驰电掣一般奔去。

    萧陌担忧大师姐的处境,大师姐执意将最精锐的骑兵全给了自己。

    饶是如此,他们五千多人攻敌之不备,仍然死伤惨重。

    身后跟着的人马几乎只有先前的一半。

    一千二百促不及防的宫帐军,就几乎拼掉了他一半精锐。

    即使跟在身边的这些人,很多人身上也都带着伤。

    大师姐身边只有两千骑兵,万一雪谷谷口的宫帐军全军回援,大师姐和邓冼要吃大亏。

    萧陌心急如焚,一路往北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看见一队人马朝他们迎面奔来。

    人马身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马背上更是趴着许多伤员。

    那些人都是大虞人的服饰,正是大师姐他们,看人马的数量,几乎折损大半。

    萧陌长呼一口气,打马迎上前去。

    大师姐分兵之际,执意将踏雪乌龙驹换给了他。

    乌龙驹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就在前方,如飞一般,跨过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

    奔到近前,萧陌才瞧清楚,现实远比想象更加残酷。

    两千玄甲军轻骑,几乎只剩下不到二百人,只是因为他们带了大量无主的马匹,看起来才像是有七八百人。

    大师姐浑身浴血,眸色沉郁,盯着他,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邓冼左脸中刀,皮肉翻卷,鲜血几乎浸透了半个身子。

    仅存的一百多人,也几乎人人有伤,有些更是连直起身子骑马都已不能。

    好一会儿,大师姐眼底才渗出一抹淡红,“来了六百骑,已被全歼。”

    萧陌欣慰地点点头道:“雪谷谷口的宫帐军一定已经加强了戒备,再去已无意义,该撤了。”

    萧陌心情沉重,目光扫过仅剩的百来人,语气坚定地道:“此役,你们踏平了漠北王庭,俘虏羯赵太子及王公大臣数十人,斩杀两千宫帐军。”

    仅剩的百来人眼底顿时燃起了火苗,就连原本趴负在马背上的伤兵,都艰难地挺起了脊梁,每个人心中都无比振奋。

    “你们已经出色地完全了使命,现在听我号令,撤兵!”

    萧陌拨转马头,率领人马与大队汇合,全军转而向南,疾驰回漠北行营。

    雪谷谷口剩余的宫帐军,他们已无能为力。

    萧陌料定,如果他们挥军北上,直逼雪谷,剩下的四百宫帐军一定会依托雪谷地形后撤,退入谷中。

    白龙帝很快也会得到消息,两股势力汇合,仍有一千多宫帐军。

    白龙帝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击他们,救回被俘虏的王公大臣。

    他所带来的八千骑兵,仅剩不到一半,况且还有许多伤员。

    稍有不慎,他们就有可能回不到大虞,导致前功尽弃。

    回到漠北行营,周贞等留守将士们看到邓冼等人的惨状,都心情沉重。

    周贞等人已清点完尸体,并将大虞勇士们的躯体全都堆在了一处。

    将营中能找到的所有可燃的木器,帐篷和柴草全都堆叠在尸体下方,泼上了油脂。

    此役,大虞勇士战死三千九百余人,轻重伤兵不下千余人。

    歼灭宫帐军一千八百余人,射杀羯赵皇后述律翰闼嬾。

    俘虏羯赵太子术虎平南,大丞相石常之,国丈述律沃达尔及羯赵王庭重臣及幕僚共二十七人。

    此外还有白龙帝宠妃三位,公主及皇子五人。

    当萧陌将战报公布之后,全军将士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人人无比振奋。

    在牺牲勇士们的躯体前,萧陌手举火把,高声道:“玄甲军牺牲的勇士们,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因为有了你们的牺牲,大虞将有可能换来长期的和平。虞夏两国人也将会明白,羯赵并非不可战胜。因为有了你们的牺牲,边关将士们将会少流很多血,少死很多人。你们,是整个大虞的恩人。我萧陌在此起誓,你们的名字,将会永远铭刻在大虞史册之中,万古流芳,永垂不朽。”

    火把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在正中的柴堆上。

    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直冲宵汉,仿佛英烈们正骑着他们的骏马,奔向天堂。

    “幸存的勇士们,你们创造了大虞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功勋。现在,是该回到故土的时刻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里等着你们,上马,回家!”

    全军将士们热泪盈眶,纷纷上马,纵马向南,许多人骑在马背上,仍然依依不舍地转头望向冲天的大火。

    他们一生的回忆,注定都将定格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同他们死难的兄弟在一起,直到死去。

    大军轰隆隆往南急驰,大师姐又换回了乌龙驹,已经先一步往南去,为大队人马回撤打前战。

    幸存的勇士们,几乎人人都带着双马,甚至三匹马。

    俘虏的那些羯赵贵族们,一个个被捆成了粽子,绑缚在马背上,奔行在大军中间。

    术虎平南被特别关照,绑在周贞身边的一匹马上,由周贞亲自押送。

    临行之际,萧陌嘱咐人保留了皇后的宫帐,将羯赵皇后述律翰闼嬾的遗体安放在宫帐内。

    还在皇后的手中,给白龙帝留下了一封亲笔信。

    羯人不仁,砍下了他养父萧震的头颅,他要以此向白龙帝宣告,大虞人不屑于侮辱战死者的遗体。

    大虞军队离开后三个多时辰,白龙帝才率领剩余宫帐军,火速赶到漠北行营。

    暮色之下,当看到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行营,以及遍地宫帐军的遗体之时,白龙帝怒不可遏。

    “报,大汗,可敦,储副及诸位王公大臣,妃子,公主,皇子皆无踪迹,想是已被南军所俘。”

    “大汗,可敦她,她已被南人杀害!”

    一名宫帐军头目踉跄着,由仅剩的那座宫帐中奔出来,满脸沉痛,跌足痛哭。

    白龙帝只觉脑海中袭来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强忍着心中悲痛,他咬紧了牙齿,手握刀柄,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宫帐走去。

    那名头目轰然跪倒,匍匐在地,恨不能立时自刎,以谢大汗。

    “翰闼嬾,我这次,来晚了……”

    宫帐内,白龙帝拔出战刀,狠狠扎进地面,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爱妻榻前,扑得喷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