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蜷在地上,正受着周奎家三公子毒打。

    随燕尾蝶飞出,不远处,红日当空,瑞彩飞红,钰贞穿得杭州新进的大红绸子罗裙,脚踩梅花底鞋,宛若仙子般,迎着艳阳,款款踱过来。

    其身后,小娥素净鹅黄罗裙外,罩着细纱褂子,亦尾随姐姐出现在众人身前。

    抵近萧靖川时,钰贞蹙眉,细不可察的面露了一丝担忧。

    她兀自伸出小半截手臂,可不经意间,停在半空,怔了下,就又缓缓收了回去,不作言语。

    但其身后小娥走近了看到萧靖川这一身的伤,就不淡定了。

    她现下六七岁的年纪,毫无姐姐的矜持,因知是周三公子为罪魁,遂鼓着腮帮,举着两只小拳头,就欲上前替自己这萧大哥鸣不平!

    “周宝,你个坏蛋!你打我萧大哥,我要打你!打你!”

    说着,她稚嫩的小手攒地更紧了,撸着袖子就要冲过去。

    钰贞见小娥胡闹,赶忙拦住,摇头示意她不可不知礼数。

    “周三公子,你我两家是交好,可我成国公府的人,也还轮不到你这般教训!”

    朱钰贞冷着脸,冷言以对。

    “嘿嘿嘿,钰贞,我......,我刚才也是气急了。”

    “这小子好不知好歹,我左不过好奇想要他个破袋子瞧瞧,这厮却不给!”

    “一个下人而已,如此冒犯我,我岂能饶他!”

    “诶?对了,刚薛管家说他是什么义子,什么义子?谁的义子?”

    周三公子见玉人儿般的钰贞过来,哪儿还剩什么气,一股脑早抛去九霄云外了,眼下只顾地痴笑盯住对方看。

    “啊......,没什么,父亲从外边捡来的,一时不知怎得发了善心,就收在府上抚养了,周三公子不必在意,里边请吧,刘妈妈备了点心的,三公子去尝尝。”

    听得对方突地问及义子之事,钰贞亦不知父亲有何用意,遂不便多讲,只得匆匆搪塞过去,优雅地侧身展手,引对方往堂屋去,以作待客。

    见钰贞有心,知自己喜吃国公府家的点心,那周三公子欢喜的不行,几乎蹦跳着,就甩手抛了刚才事由,一门心思迈步往主宅正堂行去。

    “薛管家,你且留步!”

    周家公子身后,薛忠腆着老脸,亦欲陪侍三公子去正堂,却不料刚迈动步子,就被自家大小姐叫住。

    “啊?小姐,您有何吩咐?”

    薛忠谄媚地躬身驻足,因钰贞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遂那老管家的腰躬的更深了。

    “薛管家,我不管萧靖川是原何被父亲收了义子的,但既给了他身份,就是我成国公府的人了!”

    “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外人跟前这般折辱于他,你如此做,丢的终还是我国公府的人,打的是我父亲的脸面!”钰贞言辞重些,想必亦有着些保护小川的用意在里面。

    “哎呦,小姐啊,我哪儿敢呐......”

    “您教训的是,老奴下次定不敢了!”薛忠错愕,作揖言悔。

    “行啦,以后再如此作为,决不轻饶!”

    “啊,是,是!老奴知道了。”

    二人言罢,钰贞未再停留,头亦未回的款款沿来路向正堂走回而去。

    “钰贞!”

    忽地,萧靖川兀自出言叫住她。

    萧靖川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掸了掸满身的尘土。

    “钰贞,刚那是给你抓的燕尾蝶,蓝羽的,很难得弄到几只,喜欢吗?”萧靖川言。

    钰贞听罢一怔,顿住玉足,扭身过来,神情复杂的一眼望向小川。

    “我不过随口说说的,你何必当真?!”

    “下次,不要再人前出丑了,免不得叫人笑话!”

    说着,钰贞又似觉着这般说言语不太妥当,像是做错了什么,忙不迭地强装镇定将眸子投向旁侧的焦大。

    “焦大爷,你快些带他下去吧,去找府上赵大夫瞧瞧,就说我说的。”

    “他这一身伤的,叫父亲撇见亦总归不好。”

    “是,是!焦大记住了!”焦大爷知小姐心善,遂脸上罕见地挂出笑来。

    “小娥,咱们回去吧,周三公子毕竟是客,别叫人觉着咱冷落了人家!”钰贞言。

    “哼!”小娥一把甩开姐姐,明显仍是有些气不过。

    钰娥小腿迈着大步,叉着腰古灵精怪地步至萧靖川跟前,伸手在衣服袖子里一阵摸索。

    忽地,叫其抓出两个红豆包来,白皮面上洒着桂花,看去是既精致又保准甜香。

    “萧大哥,给你!”

    “小娥最爱吃的红豆包,我偷拿了两个还没舍得吃,都给你!”

    “吃了红豆包,挨打就不疼了!”

    钰娥嘟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一本正经地同萧靖川说着。

    小川被钰娥这么一闹,脸上总算见着些许轻松的笑意。

    “好啦,小娥,快走吧!”

    可还不待萧靖川回说什么,钰贞就已然唤回小娥到了身边,两姊妹同那惹人厌恶的薛忠一起,再不停留,直回正堂去了。

    小川怔怔的独个儿留在原处,身后的焦大爷拽了几拽,勉强地将他扯离主宅内门旁!

    ............

    “老萧!”

    “老萧?”

    “醒醒,快醒醒吧!”

    “这是做个什么梦,怎得还哭了!”

    萧靖川迷蒙中,忽觉仍有人扯拽衣领。

    而后,邱致中讥笑,揶揄自己的言语便进入耳中,萧靖川听清,猛地惊醒过来!

    “咳咳,我说萧大将军呐,在下衷心奉劝,你以后睡觉啊,最好不要让旁的人近身!”

    “好家伙,跟个小媳妇受了气似的,瞧那委屈模样!”

    “怎得?梦里化身小娘子,跟主家婆母闹别扭了吧!”

    邱致中实在憋不住笑,卖力模仿调侃起来,丝毫不顾萧靖川死活。

    亏了他二人身前没旁的兵士,要不萧郎这将军虎威的形象怕是维系不下去了!

    “你没完啦?!”

    “老子哪儿哭了?!”

    “你小子再造谣,军法从事!”

    萧靖川苍白辩驳几句,瞧邱致中那模样仍不解气,遂猛出一脚,将对方蹬下石台。

    “哎呦!老萧,你个王八蛋!”

    “真踹啊你!”

    “行啦,行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邱致中不备,叫踹下大石,刚起身,便见萧靖川还要来,于是乎赶忙告饶认怂,给对方留个台阶好下台。

    “行啦,老萧,我叫你起来,是有事要说!”邱致中喘了两口气,渐渐正色言道。

    “何事?有屁快放!”

    “刚我散出去的探马回报,说京城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