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七月,夜凌空在崇祯、穆人清等人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一方世界。

    这一年中,大明王朝发生了太多事。

    无数诏令像雪片一样飞出京城,又有无数奏本山呼海啸的涌入京城。

    一切都源于那天深夜......

    当晚,崇祯在御书房内长叹短吁,忧愁民生艰苦,国事艰难,朝臣无一人能为其分忧。

    书案上摆着一盒糕点,那是崇祯最心爱的女儿长平公主,因挂念他的身体,特地送来的。

    但此刻,早已凉透。

    “刷!”身后传来一声动静。

    崇祯转过身来,却见两个年轻人,一个人如谪仙,面带微笑,一个其貌不扬,目光复杂,二人就站在那儿望着他。

    门外,几名大内侍卫已经被二人用暗器隔空点穴,僵在了原地。

    崇祯见到二人,顿知事情不妙,不过他却没有半点惊慌,心中暗暗猜想二人的身份、意图,可思忖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

    此刻,袁承志静静地打量着崇祯第。

    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亲手杀了崇祯,以报血海沉冤,看着日思夜想的“大仇人”,其心下踌躇,恨不得一剑将其刺死,可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却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而夜凌空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大明王朝的末代皇帝。

    历史上的真真假假太多,有许多真相被篡改、掩埋,谁也说不好,真实的情形、人物,究竟是怎样。

    他一直感到很好奇,崇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他见到了。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又有点不太一样。

    眼前的崇祯帝,面目清秀,可明明是身强力壮的年纪,看着却,看他那嗟伤之状,与其说是皇帝,看着更像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在书斋里,手捧圣贤书,大骂当朝者。若非那身黄服,谁能想到这是堂堂一代帝王。

    忽然见到两个陌生人,崇祯也不惊慌,他打量着二人,跟着开口问道:“二位是?”

    夜凌空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在下夜凌空,乃是一个天外之人.......”未等崇祯帝理解过来,却见他又道:“而我身边这位,姓袁,乃是故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子。”

    “甚么?”崇祯一呆。适才,他猜疑过各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料到这。

    再看向袁承志,国字脸庞坚毅,浓眉大眼,依稀让他看到昔日的袁崇焕。

    崇祯喃喃道:“像......太像了......”

    袁承志目光一怔,定了定神,按下心头怒气,凛然道:“先父有大功于国,却被皇上处死。”

    崇祯问道:“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是,也不是!”

    夜凌空微微笑,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崇祯不解。

    夜凌空道:“袁崇焕一代忠良,说他通敌卖国,勾结皇太极,确实有些扯淡,但他生性自负,屡屡作出破格之事,也的确有取死之道......”紧接着,又道:“不过,总得来说,他还是功大于过的,是个竭力在为你分忧的臣子。”

    崇祯默然半晌,叹道:“现今朕也颇为后悔了。”

    袁承志道:“皇上既已后悔,求皇上下诏,洗雪先父的大冤。”

    崇祯性子刚愎,要他公然认错,可比什么都难,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袁承志见状,愤然道:“难道,皇上还还不肯认错吗?”

    崇祯身为九五之尊,向来都是旁人对他俯首贴耳,哪有人敢如此逼迫他,听到这花,心里也冒出一股怒气,道:“朕如何错了?”接着又道:“别的不说,当年,你爹私通满清,擅自与清酋议和。且擅杀皮岛总兵毛文龙。就他做的这些事,难道朕不该杀他?”

    袁承志道:“我爹的旧部,孙仲寿、应松等人说过,当年家父和皇太极议和,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清兵势大,非我明兵能敌,只有练成了精兵之后,方有破敌的把握,议和是为了练兵与完缮城守。”接着,他又道:“至于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好一个一时权宜之计!”

    崇祯气极反笑,接着道:“他一个臣子,如何敢越过朝廷诸公,甚至都未上书解释此事,就敢替朝廷发号施令?”

    袁承志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家父统兵坐镇边疆,情况危急之际,又如何来得及跟朝廷上书解释?只能便宜行事。”

    崇祯帝道:“那事后呢?为何不上书陈明此事?”

    袁承志默然不语。

    崇祯又道:“还有他擅杀朝廷大将之事,又该怎说?”

    袁承志道:“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崇祯道:“就算你说的是真,毛文龙贪赃跋扈,可他犯法,自有朝廷法度,该上书交给刑部、让朝廷诸公处理,此等僭越之举,他的眼里可还有朝廷?可还有朕?你说说,历朝历代,哪一个不是死罪!”

    袁承志再次无言。

    这些话,当初夜凌空都对他说过,当时他无言以对,现在仍旧如此。

    然而这时却听来一个笑声。

    夜凌空道:“袁崇焕的行为的确有取死之道,但说到底,还不是你这皇帝纵容的?”

    崇祯急道:“关朕什么事?他督师辽东之时,钱、粮、人、马,他要什么,朕给他什么,朕甚至都未在辽东设下半个监军,全权予他,历史上有哪些帝王能对臣子如此信任?朕对袁崇焕推心置腹,视作一体,是他辜负了朕!”

    夜凌空摇摇头,道:“袁崇焕有着一身本领,自然不假,否则当初你也不会那般信重。但他说出‘五年平辽’之语,明显不切实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之语,因此后来他提出那些过分要求,明眼人也知道是为了让你收回成命。”

    “但你太急功近利了......”

    “秦始皇席卷八荒,横扫六国,离不开几代人耕耘。汉武帝北平匈奴,亦有文景之治,三代君王共同努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连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大明内部尚且问题一堆,天灾频频,人祸不断,前者不提,后者诸如宗室、官僚、豪贵,这些哪个不在荼毒百姓?以至于官逼民反,起义不断。”

    “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部之事都搞不定,你又如何敢全力支持他的平辽战略?”

    “身为国家首脑,大将、臣子们脑袋发昏也就算了,可你这当皇帝的怎能带头发昏?摊上你这等君主,臣子又如何能不疯狂?”

    “只可惜,袁崇焕倒是信任你了,被你惯得我行我素,可你呢,看似全力支持,却又不从一而终,最终出于猜忌,将其处死。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问题?”

    崇祯被问的无言以对。

    夜凌空叹道:“人力有穷尽力所不能及,即便智如诸葛武侯,尚且无法挽救季汉于大厦将倾,生前也有街亭误用马谡之失,你又怎能期望臣子不会失误?本来时事已经足够艰难,你又如此急功近利,就像平定叛乱,有本领的文臣大将,说要练兵一年,之后方可平定,可你半年不到就逼人出兵,最后失败,那问题在于你,还是在于那些臣子?”

    崇祯默默不语。

    夜凌空又道:“你是皇帝,当然没错了,那错的就是臣子们,可遇上你,大臣们是要掉脑袋的。”

    说完缓了缓。

    “于是乎,那些能臣干吏被你杀的越来越少,仅剩一点忠义之士,也只会谨言慎行,以至于庙堂之上全是阿谀奉承,尸位素餐之辈,局势江河日下,国情愈发艰难。”

    崇祯来不及震怒,只听一声叹息。

    “崇祯啊,崇祯,你这皇帝当的也太无能了......可以说,大明到了今天这等地步,尔实在功不可没!”

    听了这些话,崇祯帝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此刻,他只想大声唤来侍卫,将眼前的“逆贼”拉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方能解心头之恨。

    夜凌空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想唤人把我俩大卸八块?”

    此话一出,崇祯瞬间冷静下来。

    对方能潜入深宫大内,放倒守在门口的一众侍卫,无声无息的来到他面前,想杀他自是易如反掌。

    崇祯忍着怒道:“你们走吧,朕就当今晚未发生过这事。”

    暗中,他盼着宫里的夜巡侍卫尽快发现异常,赶紧前来护驾。

    却见夜凌空噗嗤一笑。

    “是不是,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无能狂怒,打坏一堆东西,等明天再向全天下下发海捕文书,通缉我俩?”

    这等电视剧经典一幕,前世他可不要看的太多。

    崇祯脸色一沉,问道:“你等想要怎样?”

    “那你又想要怎样?”夜凌空反问道。

    崇祯一愣。

    “你也不用指望那些大内侍卫......”夜凌空抬起下颌朝袁承志一点,接着又道:“这小子师承华山派的‘仙剑神缘’穆人清,那是位隐居世外的高人,也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

    “名师出高徒,他的功夫虽还欠些火候,但也是当世顶尖,真想刺杀你,就算你现在带满了锦衣卫、宫中的高手,也决然活不下来,更留不住他!”

    崇祯一惊。

    夜凌空继续道:“况且他身怀建文宝藏图,背后又有一干袁崇焕的旧部誓死跟随着。原本这小子准备去投奔李闯,辅佐他推翻大明江山,再杀了你,却被我拦了下来,劝说他来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再下定论。”

    “老话说得好,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此次我俩跟你说的,都是你往日里听不到真话、实话,说到底也就耽搁你一会儿,左右你也辗转难眠,没什么损失......可若你能听进去一些,说不得就能帮你挽救这大明江山。”

    “如此,你也觉得无所谓的话,那我俩立马调头就走。”

    “只等日后,你丢掉江山,到九泉之下面见祖宗之时,可别后悔就好。”

    说完,就拉着袁承志离去。

    崇祯见二人离去,面露针扎,就在两人只脚迈出门外的瞬间,仍不住喊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