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难以接受的自然是权野。

    权野在思过崖五年,每日除了修炼,想得最多的便是被他一拳打碎道基的虞昭。

    他当日太过冲动,乃至失手伤了虞昭,悔恨交加,他心中想着等离开思过崖后,一定要向虞昭当面认错,任打任罚。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虞昭气息浑厚,精神饱满,根本不像他想象中凄惨虚弱。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虞昭道基受损就是一场骗局。

    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虞昭,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权野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双目猩红。

    虞昭只觉莫名其妙。

    她刚回到宗门就被权野和叶从心拦住,然后两个人就用如出一辙的红眼睛瞪着她,好似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虞昭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打消了离开的心思。

    从前她不善言辞,平白背了许多骂名,如今的她可不会再傻傻地将苦果往肚子里咽。

    有人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就必须得全部给她咽回去。

    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原谅你?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你还敢提原谅!你的道基明明完好无损,却欺骗我,还让我去思过崖受罚五年!你好恶毒!”

    权野的身形在五个师兄弟中最为魁梧奇伟,又是体修,气血充盈,音量也比普通人大。

    即使他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但他的话依旧清晰地传入所有围观弟子的耳中。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叶从心也从嫉妒中清醒过来,她蹙着一双柳叶眉,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赞同之色,“虞师姐,你既然没有受伤,为什么要欺骗大家,还连累五师兄受罚,你这样做未免有些过了。”

    权野和叶从心的话都在指明虞昭撒谎害人。

    于是,原本只敢小声议论的众弟子,声音也渐渐放大。

    “居然是假的,虞昭也太过分了!”

    “虞昭现在是金丹修士,以后该称呼她为虞师姐。”

    “什么虞师姐,一个品德败坏之辈,还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还是以前的德行,她也配当师姐!”

    “……”

    虞昭在五行道宗的风评本就不好,即使后来有周今越等人替她澄清,但众人依旧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而今权野和叶从心又再一次证实了他们的想法,看向虞昭的眼神带上不屑和嘲讽。

    叶从心眼中闪过一道隐秘的得意。

    虞昭悟性再强又如何,有她在,虞昭在五行道宗永远也别想翻身。

    “权野,你是在思过崖里被雷霆劈坏了头,五年前发生的事,还需要我帮你再回忆一遍吗?”虞昭冷笑,“那日,你一拳打碎我的道基,导致我修为跌落至炼气期。方成朗他们亲眼目睹,我没记错的话,叶从心你也在场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叶从心

    叶从心抿了抿唇,佯装镇定,“是,我当时在场,但我离得太远,没看清。”

    “好,我就当你没看清,权野,你也看不清?道基破碎的声音,你应该听得比谁都清楚吧。”

    权野被虞昭问得答不出话来。

    他怎会看不清,他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甚至午夜梦回时,耳边也会回荡虞昭道基破碎的声音。

    所以他才会日夜悔恨,辗转难眠。

    可是虞昭、虞昭的状态不该是这样的。

    她向来是弱小可怜的,像只幼兽,力度稍重一些,她就会哭鼻子。

    经历道基破损的打击,她也许会一蹶不振,也许会委屈得哭哭啼啼,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意气风发地站在他面前,历数他的不是。

    这不是虞昭。

    这不是他的师妹。

    “你……为何不唤我五师兄了?”

    权野后知后觉发现虞昭从见面起就再也没唤过他师兄,而是直唤其名。

    不仅是对他,对大师兄和小师妹也同样如此。

    权野突然转换话题,虞昭怔了一下,立刻有其他好事的弟子替虞昭回答,“权师兄,虞昭已经不是独月峰的人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是独月峰的人?你去哪里了?”权野急了。

    虞昭时常怀疑权野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而是肌肉。

    刚开始还大吼大叫,一副要生吃了她的模样,此时听到她不在独月峰,又开始着急。

    是担心她走了以后没有趁手的练武对象?

    “你说话啊!”

    权野额头的青筋暴起,脸色狰狞又恐怖,浑身散发出暴戾的气息。

    不少弟子也是第一次见权野暴怒的模样,大吃一惊,心中生出畏怯。

    独月峰的权师兄看着好可怕,他以前也是这样和虞昭相处的吗?

    “五师兄,有话好好说,别冲虞师姐发火。”

    叶从心敏锐地感觉到周围弟子情绪的变化,温声细语地安抚权野的情绪。

    权野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执拗地看着虞昭,目中闪烁如野兽般嗜血的光泽。

    虞昭一看便知权野这是火气上涌,情绪即将失控。

    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只有一个方法,就是通过肉体的发泄。

    虞昭前世充当的便是他的发泄对象。

    她反抗过,可所有人都在说权野只是在和她玩笑,并不会真的伤到她。

    “一点皮外伤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权野是喜欢你,才会想和你切磋。”

    “你烦不烦啊,就是和你打闹一下,你要告几次状。”

    她愿与不愿,结局仍旧不变。

    所以虞昭也只能用相似的借口不断麻痹自己,权野和她切磋是喜欢她,不是欺负她。

    说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后来,权野意外重伤,必须饮血疗伤,她割破自己的手腕,放血救他。

    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真脏”。

    虞昭从此梦醒。

    假的就是假的。

    即使她如何欺瞒自己也成不了真。

    权野欺凌弱小,嗜血残暴,他的血脉中永远流淌着兽类的本性。

    她不该以为权野会对自己留有温情。

    虞昭昂起下巴。

    她依旧需要仰视权野,但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以前的胆怯和畏惧,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不像是在看同类,而是对异类的打量和探究。

    权野被虞昭的目光刺得浑身发寒,瞬间找回理智。

    他在心中无声呐喊。

    不!

    这不是虞昭!

    这绝对不是虞昭!

    虞昭去哪里了!

    谁能把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