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玉前脚才踏入殿,便闻其媚声笑语,不免迎声相望,就见一身着翠绿色的孔雀仙羽散花裙、梳着望仙九鬟髻的女子正睁大眼睛肆意打量着她。

    看清女子的容颜时,萧锦玉的心中也好似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女子相貌竟然与前世的她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比她生得更为妩媚,一双丹凤媚眼甚是勾人。

    彭氏见她盯得入神,便掩嘴诮笑起来,说道:“这神医小娘子,莫不是从臣妾这脸上看出了什么?竟如此专注入神?”

    “小娘子,这是彭贵妃娘娘!”

    内侍赶紧上前提醒,旋即向坐在殿中上首的皇后复命。

    相比于彭贵妃一身华贵花枝招展,柳敬言便显得端庄而寡淡了一些,一身金色曳地长袍,并无过多的修饰,绾着五凤朝阳髻便彰显了她皇后的身份。

    从前的柳敬言便是这般温柔贤淑又与世无争的性子,跟谁都能姐妹相称,打好关系,如今看来也是如此。

    不过是召她入宫一见,竟然还叫了这么多宫妃在此。

    莫不是把她当什么宝物,特意叫人来观赏的?

    “你便是萧锦玉?是兰陵萧氏萧家的外孙女?”

    “娘娘,她还是从前那位女医官萧鸾的女儿,亦是韩子高之女……”

    柳敬言回头轻瞪了彭贵妃一眼。

    “莫要再提此事,韩子高是韩子高,萧锦玉是萧锦玉,即便他们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人不一样,走的道便也不一样,医者之道,为大道、善道,不以出身论人,方为正道!”

    “是,娘娘教训的是!”

    萧锦玉也上前见礼。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嫔妃娘娘!”

    “来人,快给这位神医娘子赐座!”

    “是!”

    内侍应声,果然搬了榻几过来,给萧锦玉。

    “多谢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宣民女入宫,所谓何事?”

    “小娘子,听闻你医术超绝,我们娘娘慕你名声呢,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人想让小娘子看看病呢!”

    皇后还没有出声,这位贵妃彭氏倒先开口了。

    柳敬言倒也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萧锦玉。

    “彭贵妃娘娘,其实你没病,你的心疾之症不过是你的臆想幻症,就如同你心里害怕一个人,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便幻想出了心疾……”

    萧锦玉此言一出,彭贵妃脸上堆起的假笑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脸色骇白,娇笑的声音也立时变得冷肃。

    “你说什么?本宫还没有问,你如何便已探得我这心疾之症?”

    “听说这位小娘子不仅能治病,还能观人心,看来刚才小娘子看姐姐入神,便是已观出心疾了。”

    此时说话的乃是长沙王陈叔坚之母何淑仪,这位何淑仪生得格外娇俏明艳,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一双眼睛与前世的她亦是极为相似。

    萧锦玉心下骇异,彭贵妃已然惊讶发问:

    “你当真就看了一眼,便已知我想问你什么?”

    倘若有这种识破人心之术,那她所有的伪装岂非多余?

    萧锦玉便笑道:“娘娘擅伪,即便再不开心也要伪装开心,但一个人到底开不开心,看眼睛便能看出来了,娘娘思虑过重,眼底已有郁色,又怎能掩藏得住。”

    一句话便连她擅于伪装都道出来了,彭贵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

    “要想治此心疾,便莫要再伪装,想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要再打哑谜!”

    “咯咯咯……这位小娘子当真有趣,确实如此,彭姐姐,你求娘娘叫这位小娘子来,不过就是想让她为始兴王殿下治病,直说就好了嘛,何必浪费这么多口舌和时间?”何淑仪掩嘴笑道。

    彭贵妃再次被气得无语,又十分委屈的看向上首的柳敬言。“娘娘——”

    语气竟似有些娇嗔。

    何淑仪不禁白了一眼:陛下又不在此,嗔给谁听呢!

    柳敬言看向了萧锦玉。

    “你既医术超绝,可能治头风之症?”她忽然问。

    彭贵妃与何淑仪的脸色瞬间便黯淡了下来。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头风之症?”

    柳敬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转而问:“那你可愿给始兴王治病?听闻你现在治病有规矩?”

    “是!”

    “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其身不正者,不治!乱杀良民者,不治!非伤重残疾必死之人不治!”

    “你——”彭贵妃听出意思来了,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想让我给始兴王治病,却不问问,他为何会得此病?”萧锦玉又反问,“皇后娘娘,你可有知道?”

    柳敬言看向了彭贵妃,这她当真不知道,她不是一个喜好打听宫外事情的人,很多事也都是从彭贵妃嘴里听说,但她若是没说的,柳敬言自然也不知道。

    这时的何淑仪便开口了:“这事,臣妾倒是听皇儿子成提起过,说是这始兴王殿下欲掳男童来玩乐,不幸的是这男童是个武艺高强悍勇无比的,殿下不知做了什么,就被那男童反踹了一脚,所以才踹成了伤残病重不治之症!”(注:陈叔坚,字:子成)

    “荒唐!”

    “臣妾失言,娘娘恕罪!”

    “本宫没说你!”柳敬言将目光又转向了彭贵妃,“始兴王做出这等事,还怎好让这小娘子去医治,更何况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又怎好治这种病!”

    “可是娘娘——”

    “姚医正有说不治吗?”

    “没!”

    彭贵妃摇头,但姚伯审那语气明显的就是不能治了,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彭贵妃不敢直言,若真说不能治了,岂不是承认她儿子从此以后都不举了,一个身残无法留后的皇子便更加注定与皇位无缘,而且还成了一个笑话。

    “那既然没有,就让姚医正去治吧,何必再劳烦这位小娘子!”

    “今日便就此作罢,都散了吧!”

    “是!”

    以何淑仪为首的几位宫妃欠身离去,彭贵妃仍旧不甘心,再次唤了声:

    “娘娘——”

    “走吧!本宫还有些话要同这位小娘子说!”

    柳敬言已然不耐烦再听她之言,彭贵妃知多说无益,便识趣的离开,只是转身之际,这眼底的怨毒更深了。

    彭贵妃走后,柳敬言便仔细打量向了萧锦玉。

    “你倒是与你母亲长得极像!”她叹了一句,“说起来,你母亲与本宫还有点表亲关系,但很是可惜,她居然这么年轻就去逝了!”

    “娘娘,您是要与我谈论我的母亲吗?”萧锦玉打断了她若有似无的一丝怅然之言。

    “不——”柳敬言微赧一笑,“本宫是想让你给陛下诊治!”

    萧锦玉愕然抬起了头。

    “不瞒你说,本宫刚才所说的那个有头风之症的人,便是陛下,陛下已受病痛折磨多年,医正们虽有给开一些药,但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

    她再次看向萧锦玉,肃色道,“本宫想要你给陛下治愈!”

    “但我若说不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