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摩诃曾经追随过候安都,二人在跟随陈武帝陈霸先在平定候景之乱、后与北齐作战,四方诸候作战中屡立奇功,算是从龙功臣,且十分的悍勇,十九岁时,就曾单马出战,无人能敌。

    皇后竟然能说动萧摩诃来讨伐他?

    陈叔陵既惊骇又惶恐。

    他转过身来问韦谅:“你觉得谁可以去应战?”

    韦谅低下了头,答道:“王爷,属下以为,与之应战,不如招降!”

    陈叔陵眼中一亮,问:

    “如何招降?”

    他倒是想要招降,若萧摩诃肯降,他手下便多了一员猛将,现在京畿皆为他把控,建康城中若是少了萧摩诃这一员猛将,就凭那些软骨头的文臣士子,谁能是他的对手?

    “萧摩诃屡立战功,如今却还是个三品右卫将军,守卫皇城,王爷许三公宰辅之位,事成,他便是从龙之功,再以联姻相诱,许其女皇后之位,此事定能成!”韦谅答道。

    陈叔陵觉得此计也行,便对韦谅道:“那好,你去当这个说客,去西城门与那萧摩诃谈判!”

    韦谅心中顿时又凉了一大截,但始兴王之命令,他不敢不从,便颔首施礼答了声是。

    带着始兴王给的鼓吹仪仗,韦谅便来到了东府城西门,向守门将士说明来意,之后便见到了萧摩诃本人,但只是远远的看了这个人一眼,他便知此人绝不是容易招降之人。

    于是韦谅这个说客干脆做了降兵,反过来给萧摩诃出谋划策,希望萧摩诃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他说情,免了他的死罪!

    韦谅回到东府城后,告诉陈叔陵,萧摩诃不太信任王爷许的三公之位,除非立有字据,且令心腹大将来拜谒以示诚意。

    陈叔陵心急之下,果然便写了字据,交由韦谅送往,而且派了戴温与谭武去拜谒交涉。

    但让陈叔陵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人去了西城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时辰之后,他便收到消息,戴温与谭武已被斩首,并悬于东城集市示众。

    韦谅亦再未出现过。

    陈叔陵顿感自己大势已去,身边亲信皆已散的散,死的死,再也无人敢应召来支援,最后便只带着舅父彭暠趁夜出逃,萧摩诃接到消息后,又立即派百骑追赶其队伍。

    次日天还未亮,兰陵王便收到一封密信,拆开来看,上面竟写着:郡王之诺,可到兑现之时,请助本王突围,梅岭一见!

    看到这封信后,卢煜有些啼笑皆非。

    “这位始兴王是脑子进水了?他就这么相信郡王为了践行那一诺,便愿意与他一同造反?”

    “可能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想投靠我齐国吧!”

    兰陵王亦笑了笑,将手中之信递到了萧锦玉手中。

    “还真如你所料,这还没到午时,便已经落败而逃了!”

    萧锦玉微微一笑:前世陈叔陵造反也就持续了三个时辰,这一世倒让他折腾了许久!

    不过柳皇后总算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派萧摩诃诈降,这样的结局果然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陈叔陵居然还没有死,竟然还逃去了梅岭岗。

    这是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记盗墓这嗜好么?

    “你现在想怎么做?”高长恭又问。

    “既然他想投靠郡王,那我,便随郡王去亲自送他一程吧!”

    “顺便带上越影!”

    ……

    天色将明之时,天地间陡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周边都似有乌鸦凄鸣,听着让人十分烦闷。

    陈叔陵逃到梅岭岗时,身边已无一兵一卒了,逃亡途中,舅舅彭暠已被萧摩诃之马容斩杀,其余的士卒见大势已去也已纷纷逃散,有几名士卒竟然还想杀了他立功,还好他反应快,将其反杀。

    梅岭岗原先并非墓葬之所,东晋初期,胡人压境,衣冠南渡,豫章太守梅赜为抵抗敌军而屯兵于此,后世人为了纪念梅赜将军的高风亮节,遂在此建梅将军庙,并广植梅花,故而称之为梅岭岗。

    自此以后,此地更成为风水宝地,许多名士贵族埋葬于此。

    夜间树影幢幢,四月近清明,正值梅花盛开之时,寒风送来梅香,簌簌花瓣零落,更显幽森。

    但陈叔陵自小就习惯了盗墓,并不惧于鬼神之说。这般漫无目地的走着,曲径通幽处,竟然寻到了晋时太宰谢安的长眠之地。

    虽落迫至此,但见谢安墓,陈叔陵依旧狂喜。

    正要挖掘墓地之时,林中响起一阵马蹄得得声,有火光由远及近,将这片梅岭照得通亮。

    很快,马蹄声及近,陈叔陵先是躲了起来,远远望见为首的一人是兰陵王。

    陈叔陵不禁大喜,赶紧现身出来,待兰陵王勒马停下,远远抱拳道:

    “长恭果然守信,君子一诺胜千金,子嵩不甚感激。”

    兰陵王带了几名护卫迈上曲折幽深的长廊,直至走到陈叔陵的面前。

    “王爷身边竟已无一士卒?怎会如此狼狈?”

    “别提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见萧摩诃马容凶猛,竟然背叛本王,尽数逃了!”

    躲在兰陵王身后的卢煜实在是想笑,为了不发出声赶紧捂了嘴。

    “那么王爷请长恭来此,是想让长恭为王爷做点什么?”

    “本王在新林还有兵马,但要从小航渡口渡江过去,现在萧摩诃穷追我不舍,本王实在不敢现身,所以需长恭掩护我至小航渡口,待本王召集到兵马,欲投奔北齐,还望长恭向你们齐主引荐!”

    果然……

    “好,长恭可以拟书信一封至我齐国天子,为王爷引荐,不过……”他话锋一转道,“王爷能否到达北齐之地,长恭却是不敢保证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叔陵脸色一变,顿感不妙,便在这时,高长恭的身后走出来一人。

    此人一身乌衣,纤长身躯略显单溥,头上也戴着帏帽,在火光照射下,浑身散发的气质竟有一种凛然肃杀之感。

    “谢臻?”

    虽不见容貌,但这气质陈叔陵无法忘,一见之下,人便倒退了几步,怒目圆瞪。

    “高长恭,你什么意思?难道为了你这帐下幕僚,背信弃义,要杀本王么?”

    “王爷,我与你之间本就无信义可言啊!不过,长恭确实还要感谢王爷如此信任,临到死前,还能想到我!”

    这句话已是极大的讽刺,陈叔陵感觉到背脊发凉,原以为据戴温来报,说高长恭得了个绝色美人,早已将那谢臻抛之脑后,而且谢臻给他惹了这么大个麻烦,他怎会还偏袒这个幕僚。

    不过就是一幕僚而已,若是给他惹了祸,杀了便是!

    为何……谢臻还会在此出现?

    “都是你,因为你,本王才会落得这般田地,本王就是死,也要先杀了你!”

    陈叔陵拔出配剑便向萧锦玉刺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道寒光乍现,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直直削断了他的手腕。

    电光石火间,他甚至没看清是谁拔的刀,便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手腕滚倒在地。

    “谁都不许碰她!”高长恭厉声怒道。

    陈叔陵这才反应过来了,原来兰陵王从来都是敌非友!

    “王爷,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这般田地么?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

    这时的谢臻走上前,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滚在地上咆哮的男人,说道:

    “王爷难道没有读过孟子一言: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畔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所以,当王爷举起反旗,征召诸王将帅之时,无人敢应,失道者寡助的滋味不好受吧?”

    陈叔陵只觉从来都没有这般疼痛过,呜咽出声,但无语反驳。

    萧锦玉停顿了一刻,又笑道:

    “王爷你说你,造反就造反,打什么清君侧的旗号,清我啊?”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连臣都不是,又何来奸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