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室乃是接待贵客的禅房,满是藏书,又被有心之人动了手脚,如今火势已经大到不可收拾了,房门还被人从外头上了锁,层层叠叠的铁链子,以及被木板钉死的窗户,彻底堵死了里面的人逃生的希望。

    “有人吗?”

    “救救我们……”

    一门之隔的禅房内,传来安阳侯夫人痛苦的求救声。

    沈如韫环顾了一圈,在院子里找到一块石头,她双手捡起石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门锁上。

    时间不断流逝,火势也已经烧到了房梁上,里面传来重物砸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安阳侯夫人的惊呼。

    听着禅房内逐渐变得微弱的呼声,沈如韫艰难地举起石头,再一次用力砸了下去。

    她边砸边隔着门安慰道:“夫人,您再等等,我很快就救您出来!”

    院子外头嘈杂的声音传入沈如韫的耳朵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宋怀柔的声音……

    沈如韫心急如焚,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要命地大力砸了起来,须臾之间,原本稳固的门锁,倏地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推开门后,又是另一番惨况,禅房内好几根房梁都被烧得断裂砸了下来,而方才还在求救的安阳侯夫人,此刻因为吸入过量的浓烟,倚靠在墙角昏死了过去,而原本应当与她诵经打坐的主持,却不见了踪影。

    沈如韫艰难地往里走去,哪怕她浑身都湿透了,也依旧抵抗不住火舌的肆虐,在搀扶安阳侯夫人的时候,整个手腕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烈火燎了,白皙的肌肤很快红了一大片,刺骨的痛意也让她越发地坚定了复仇的信念。

    她有些吃力地扶着安阳侯夫人往外走,直到安阳侯府的丫鬟小厮们,千恩万谢地从她怀里接走侯爷夫人。

    沈如韫从腰间扯下香囊,交到云苓手中,并叮嘱道:“去新宝赌场,找裴少主……”

    交代完一切,她这才放心地晕进了云苓的怀里。

    ……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

    沈如韫刚活动一下,便感觉手臂和小腿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小姐,您终于醒了!”云苓染着哭腔,跪在沈如韫床边。

    沈如韫问:“安阳侯夫人呢?”

    “小姐您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记挂着别人!”云苓吸了吸鼻子,哭得更凶了。

    “我没事。”沈如韫轻叹一声,“安阳侯夫人对我至关重要。”

    云苓见沈如韫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她这才开口:“夫人已经平安回府了,只是那宋怀柔,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硬要跟着上安阳侯府的马车,我怎么就不知道她还会医术!”

    听到宋怀柔的名字,沈如韫心中下意识地震颤了一下。

    她特意留了个心眼,让安阳侯府的丫鬟小厮们看清自己的容貌,怕的就是宋怀柔会横插一脚,抢了这份救人的功劳。

    “云苓,快给我更衣!”沈如韫说着,便火急火燎地下床。

    小腿疼得她连站都站不稳,可为了不让宋怀柔得逞,沈如韫还是强压下不适,在云苓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了衔月阁。

    她一瘸一拐行至长廊,便瞧见前院站了一大群人,乌泱泱的,个个都穿着盔甲。

    来者不善。

    待她走近,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傅国公傅承晏。

    而沈时序此刻正铁青着脸,与傅承晏对峙着。

    “父亲。”沈如韫虚弱得厉害,草草俯身朝着沈时序行了一礼,“发生何事了?”

    沈时序冷哼一声,连个好脸色都不愿给她。

    “沈小姐,有人指证你今日在广佛寺蓄意纵火,只怕你得跟傅某走一趟了。”傅承晏缓声说道。

    他目光不经意落到她脸上,只见她唇色苍白如纸,手腕处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看来她压根就没有将自己的劝诫听进去。

    沈如韫闻言,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联想到上辈子宋怀柔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手段,她敛了敛心神,“可是安阳侯夫人醒了?”

    “夫人尚在昏迷。”

    傅承晏话音刚落,沈如韫便摆出了她相府嫡女的架子,“夫人既还未醒来,敢问是何人敢在傅国公面前信口雌黄?竟敢污蔑相府。”

    此话一出,一旁的沈时序脸色愈发阴沉了。

    他虽然心中对沈如韫这个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女儿不满,但傅承晏在一切都还未明了的情况下,就率先给沈如韫定罪,如此大阵仗地上门拿人,属实是在打他的脸。

    他挡在沈如韫身前,神情冰冷,不怒自威,“安阳侯夫人什么时候醒了,你再什么时候带小女去对簿公堂。”

    “既如此,那傅某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沈小姐。”傅承晏眸光越过沈时序,直勾勾地落到了沈如韫身上。

    那带着审视、猜忌,又尖锐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要将沈如韫看光。

    沈时序自然是不乐意的,“连确凿的证据都没有,傅国公是以何种身份来审问小女?”

    “自然是……”傅承晏顿了顿,语气淡淡道:“朋友。”

    沈时序闻言,顿时愣住了。

    没想到他这女儿,当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连一贯不近女色的傅承晏,都能对她破例。

    早些年,官场上不少人都想要拉拢傅承晏,他可从未给过好脸色,甚至还说出了“傅某为官乃是为生民立命,绝不做蝇营狗苟,结党营私的无耻之徒。”这样的言论。

    如今竟然能在他嘴里,听到“朋友”二字,当真是稀奇。

    “沈小姐,请吧。”傅承晏语毕,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如韫再一次上了傅承晏的马车,只是这一次,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敢问国公爷,是何人指证我蓄意纵火,图谋不轨?”

    见她急切的模样,傅承晏反倒散漫了起来,“你说呢?”

    “是宋怀柔。”沈如韫笃定道。

    “沈小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傅承晏摊手装无辜道。

    “那她可有给国公爷提供什么确凿的证据?”沈如韫再次发问。

    傅承晏:“没有。”

    “既然没有,那怎会劳烦国公爷如此兴师动众,连夜登门?”沈如韫再次反问。

    傅承晏装不下去了,他轻叹一声,“沈小姐,我劝过你,做事考虑后果,莫要赔上自己。”

    闻言,沈如韫脸色一沉,想来宋怀柔手中的确有直接指向自己的证据了,甚至连傅承晏也信了。

    宋怀柔竟从这么早就已经开始设局了,看来她当真轻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