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焦大骂的胡言乱语,王熙凤从一开始的羞耻,到慢慢有些惊疑和骇然。

    之所以羞耻,是因为她突然想到,贾瑾就是她的‘小叔子’,就像是在说她一样,难免羞耻,脸上滚烫,也不敢看贾瑾。

    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平复,冷静下来后,王熙凤知道焦大肯定不是说她,毕竟她和贾瑾并未有什么。

    而且焦大是东府的人,怎么会说她这个西府的二奶奶?

    如果不是说她,那就只剩一个人了,毕竟东府中符合焦大骂的内容,也就只有秦可卿了!

    王熙凤越想越心惊,她还奇怪,尤氏为何突然请她去东府坐一坐,她来了,尤氏又说不出所以言来,不过就是寻常闲聊打牌而已。

    如果是这样,根本不用特意请她,就像是很重视一样。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一些,脸色一变再变。

    正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焦大既然骂得出口,那就说明,定是有这样的事情了。

    爬灰,自然就是指秦可卿和贾珍有染了,养小叔子指的是谁,王熙凤一时间猜不到,不过也足够让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了。

    在这个女子需要遵从三从四德的时代,名节比女子的性命还重要。

    公爹和儿媳乱来,这不仅仅是名节上有损,这是对世俗人伦的挑衅,绝对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世人唾骂的。

    又想到,临走前,她偶然间瞥到了门内,秦可卿似乎站不稳了,那时她心绪涌动,也没多想。

    这时再回想起来,霎时间,让她不寒而栗,脸色都变得有些灰白。

    “二嫂子,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温声询问。

    王熙凤惊醒过来,就见贾瑾正关心地看着自己,内心霎时安宁许多,甚至感觉到一丝丝甜意温暖。

    迟疑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难得你关心。”

    贾瑾目光如炬,他见王熙凤神色一变再变,猜测王熙凤肯定是明白了什么。

    对于秦可卿和贾珍的爬灰之事,贾瑾不怎么在意,他更在乎,贾家在秦可卿身上,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巨大利益,而最终这些利益又会被谁得了去。

    想到这里,贾瑾接着问道:

    “二嫂子,我听说蓉哥儿媳妇家里并不富庶?”

    王熙凤正想回话,原本不敢多说的贾宝玉,突然抢先说道:

    “瑾三哥,你还真说对了,我问过秦钟了,他说自己家颇为艰难,原本是在私塾读书,岂料那私塾的先生过世了。”

    “他爹正愁着,将他送去哪读书呢,我便对他说,来咱们贾家的族学上学。”

    王熙凤虽不明白贾瑾为何要问秦家的情况,不过既然贾瑾好奇,她自然乐得说说:

    “宝玉说的应该没问题,你那侄儿媳妇家中并不富庶,她嫁过来时,并没多少嫁妆,娘家陪嫁的也没几个。”

    贾瑾听得疑惑,秦业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郎中,放到地方,那可是同知的水平,即便京城居大不易,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

    王熙凤见他皱眉,内心跟着一紧,忙问:

    “瑾兄弟,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们家来了?”

    贾瑾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

    王熙凤知道贾瑾轻易不开口,既然问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贾瑾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

    正巧这时,马车也到了,贾瑾先下马车,便和王熙凤告辞,对于贾宝玉,只是微微点头,毕竟他可是兄长,自然不必给贾宝玉面子。

    回到自己院里,晴雯和香菱等众丫鬟迎了上来,替他宽衣,端茶倒水。

    忙活了好一阵,贾瑾舒服地靠在了炕上,长舒一口气。

    晴雯看得有趣,笑着问:“莫不是去东府做了一天的活?”

    贾瑾瞥她一眼,摆手:“别说了,别干活还累呢。”

    晴雯听得心疼,忙放下手中事物,来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着。

    贾瑾闭眼享受着,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说些什么,倒是晴雯听得清楚,见他双手有些不老实,却也不阻止,只是红着脸啐他,眼眸里却是柔光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外头丫鬟问好声:

    “宝姑娘来了。”

    晴雯听了,忙离了贾瑾,红着脸出去了,贾瑾也坐了起来,原本还以为,今日没人再来了,没想到薛宝钗还是来了。

    “宝姐姐,都这般时辰了,你就不必来了呀。”

    嘴上虽有怪责之意,可眼底却还是颇为惊喜,毕竟谁不喜欢别人惦念牵挂着呢。

    一边说,一边请薛宝钗坐下。

    薛宝钗凝视他,笑道:“本是不该来的,只是见你一日都没回来,就想来看看你。”

    “对了,今儿在东府做什么?”

    贾瑾正要回话,又听外头丫鬟问好声:“林姑娘来了。”

    一时间愣住了,就是薛宝钗有些惊疑。

    须臾,就见林黛玉从外头摇摇走来,莲步轻移,扶风弱柳。

    进来见到薛宝钗也在,也是怔然片刻,又说道:

    “哎呦,我来得不巧了!”

    薛宝钗有些心虚,笑着问:“妹妹这是哪里话?”

    林黛玉瞥了贾瑾一眼:

    “早知宝姐姐你来了,我便不来了。”

    贾瑾听得额上冷汗直冒,汗流浃背了都。

    薛宝钗也不由瞥他一眼,说道:“这话我就更不懂了。”

    林黛玉嘴角微扬,冷道:

    “宝姐姐既来,定是关心他今日如何,我来也是如此,既是同样目的,宝姐姐你来了即可。”

    这话说得通透在理,薛宝钗不得不认同:

    “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不也说明,咱们两个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一旁的贾瑾,是一句话都不敢搭,平日里,林黛玉白天来到傍晚就走了,那时薛宝钗再来,时间正好。

    可没想到,今日他陪着王熙凤去了东府一趟,好巧不巧,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人都来了。

    就在他暗道‘苦也’之时,林黛玉发话了:

    “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宝姐姐说说,你今日在东府做了什么?”

    贾瑾听她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吃醋的意思,暗暗心惊,不免盯着她看了看,见她确实满脸平和,便觉得奇怪。

    又想着,不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