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说做就做,面是早上见的,行李是中午打包的,庄园是下午到的。流程之迅速甚至让狗仔们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们急匆匆地抱着摄像机和麦克风跑出门时,只能看见韦恩庄园紧闭的大门了。

    “下午好,”发丝间夹杂着银白的管家刚好在花园里修剪枝干,看见布鲁斯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他优雅地放下园艺剪刀,向他们微笑起来。“我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如你们所见,目前在韦恩庄园当管家。”他整理了下领带,“我想,你就是格雷森先生了?”

    在得到了迪克的肯定后,阿尔弗雷德又转向勒维娅,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而这位……你好,勒维娅小姐。”

    布鲁斯不安地动了一下。

    “十分欢迎两位来到韦恩庄园,我要为我没有及时迎接几位的行为道歉——”管家连看都不看他,“但两位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往里来,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将黄油曲奇先送到两位的房间里的。”

    “阿福,”布鲁斯弱弱地说,“你早上说那是给我烤的……”

    阿尔弗雷德不理他。

    他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各自的房间,路上还领着他们熟悉了下房屋内部的构造,管家幽默又不失礼的笑话让迪克不由自主地话多了起来,表情总算没有刚看见庄园时那么凝重了。

    “那么,感觉如何?”阿尔弗雷德看着迪克在他的房间里转来转去,“要是有任何不喜欢的地方……”

    “不,谢谢你,这里真的太棒了。”迪克拿起一个摆在枕边的蓝色玩偶,“我最喜欢的是这个——这也是你选的吗?”

    “当然。”阿尔弗雷德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满意,“这也是这个房间里我最喜欢的东西。”

    勒维娅打量了一下那个画风极其抽象的玩偶。

    ……它是怎么做到只有蓝色却依旧能让人感到花里胡哨,设计稀烂的宛如中世纪的排水系统,面部狰狞到看上去能吓哭小孩的?

    “我可以叫你阿福吗?”迪克抱着玩偶,眼睛亮亮的,“你也可以叫我迪克!”

    楼下的餐厅里传来了一声瓷器碰撞的脆响。

    “这是我的荣幸。”管家弯弯腰,“你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迪克。我现在带勒维娅小姐去她的房间。”

    勒维娅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啊……”注意到她的犹豫,阿尔弗雷德回过头,和她一起看向墙上挂着的画,“这是托马斯·韦恩先生,和玛莎·韦恩女士。”

    这是幅显然被精心保养过的油画。画中的女人有着一头精致美丽的黑卷发,她坐在华丽的扶手椅里,怀中还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身后的男人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嘴唇很厚实,嘴角正微微挑起;最后,一个看起来和迪克差不多大的男孩正站在女人左边,脸颊鼓鼓的,显得十分可爱。

    三个人都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勒维娅仔细观察了下,发现男孩的眼睛简直和女人一模一样。

    他们微笑着望着画外的人,表情自然,像是下一秒就能开口打招呼似的。

    “这个是……”勒维娅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小时候的韦恩老爷。”阿尔弗雷德面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我还记得韦恩老爷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跑到花园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土……”

    楼下的客厅里骤然爆出了一声碰撞声,像是谁的脚撞到了餐桌。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你的房间吧。”管家说。

    和迪克的房间比起来,她的房间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具和抱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露台,上面摆着贝壳形状的吊床和镂空小圆桌,旁边还有几盆紫色的小花。

    她收回目光,打量起屋内。

    应该是出于隐私考虑,厚实的床铺周围挂着一圈象牙白色的纱帘,如果别人推门而入,只能看见纱帘后模模糊糊的影子。床头柜上的灯明显用了心,半镂空的风格,整体是白蓝渐变的水母形状,精致又好看。

    房间的风格相当克制,家具大部分都是白色系,莫名让勒维娅想到了自己之前那套演出服。

    ……阿尔弗雷德也不容易,迪克的喜好还能通过他和父母的房间了解一下,但勒维娅的……嗯……只能靠硬猜了。

    和马戏团成员们聊过后,勒维娅猜测那个过去的她似乎走的是独狼路线,平时就泡在表演用的水池里,不出来也不活动,别人看到的她基本穿着演出服——甚至那个她连话都不怎么说,和人交流全靠对方悟性如何。

    阿尔弗雷德见她沉默:“如果感觉房间太素了……”

    “什么?啊,不,它很好,我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勒维娅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为了让他放心,她伸手指了指紧闭的衣帽间:“我可以去看看吗?”

    接收到她的信号,管家弯了弯嘴角,出去时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衣帽间的大小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刚刚好,但里面空落落的,只挂着几条她在关护中心穿过的裙子和布鲁斯送给她的西服外套。几双日常风的鞋子被摆在透明的鞋盒里,勒维娅试了一下,尺寸都刚刚好。

    但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勒维娅踩着拖鞋走到了全身镜前,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

    那是很漂亮的一张脸,怎么漂亮的她说不太清,只感觉皮肤好白,眼睫毛好长,看起来好温柔。

    硬要说的话,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表情。

    ……其实勒维娅在马戏团事件后没几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她好像做不出什么大幅度的表情。

    ……就连笑都只能做到微弯嘴角的程度。

    她已经懒得吐槽了,要知道她之前的记忆都被一键清空了,区区面瘫算什么。

    等等,跑题了,她本来是想干啥来着?

    勒维娅抓起身后的一撮长发,将它团在了手心里,发丝的质感很奇特,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本体给她的创造物上的保险可不只有记忆压缩包,毕竟如果面对的是紧急情况,你光给记忆有啥用——如果你有黑寡妇这种级别的肉搏天王的记忆,也不是不行——所以这时候就得加入一点不科学的因素了。

    伴随着体内传来的抽离感,在一阵微光过后,她那撮头发变成了一团水液。

    看着很酷,勒维娅也发现自己能操纵这团由自己头发丝变成的液体……但问题是,她发现这玩意变不回头发了!

    谁家超能力者首次试验超能力就整没了一缕头发啊!

    勒维娅瞪着有她半个手掌大的液体,那团东西正被她的意念搓圆捏扁,最后被拟态成了一颗足够以假乱真的珍珠。她摁了摁,发现只要她有意让这东西保持珍珠的外形,那它摸起来就是珍珠的手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总之这能力有点用,但不多。

    就在此时,她听见房门口传来了敲击声,“勒维娅小姐,黄油曲奇好了。”隔着门,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有点模糊,“需要我放在门前吗?”

    “稍等一下——”勒维娅随手将那颗假珍珠扔进一个透明鞋盒里,她整理了下头发,然后匆匆给管家开了门。“抱歉,”她一边道歉一边接过了香气四溢的曲奇,“我刚刚在衣帽间里。”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对一位小姐来说,一个合理的衣帽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然后他眯起了眼睛。

    明明现在是个阳光充足的下午,他上半张脸却仿佛沉进了浓重的阴影里,像是突然变身成了什么隐藏关底大boss。“可韦恩老爷显然没有意识到光有衣帽间是不够的,”阿尔弗雷德用一种非常不妙的语气说,“我还注意到迪克少爷的衣帽间同样空空如也……以及韦恩老爷在接你们过来前既没有询问两个孩子饿不饿,更没有提前告知我你们的到来——”

    勒维娅有点为布鲁斯汗流浃背了:“其实不要紧的,我知道收养流程很繁琐,韦恩先生应该很忙。衣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来之前我和迪克吃过午饭了,我想韦恩先生也考虑到了这点……”

    “吃过午饭不代表晚饭之前不会饿,”阿尔弗雷德一锤定音,“要知道韦恩老爷从小到大都会在晚饭前要上一盘小点心,现在还好,但他小时候那阵,只要吃不到每天下午的蓝莓小饼干就会抱着我的腿假哭。”

    勒维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想象假哭的小蝙蝠侠,还是该先问她手里这盘黄油曲奇是不是本该属于布鲁斯的。

    “考虑到老爷这几天的表现……”老管家冷酷地做出了决断,“我认为,他今天的甜点时间应当被扣除。”

    楼下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

    勒维娅怀疑蝙蝠侠把书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