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宁侯府。

    顾惜灵和周瑾吩咐厨房,多做点素斋,送到老夫人那里。

    中午,他们陪着老夫人用午膳。

    老夫人看到孙子孙媳妇过来陪她用膳,慈眉善目笑了笑,“我就知道他们会把惜灵请来劝我。”

    顾惜灵轻笑,搀着老夫人的胳膊,走向饭厅。

    因为久坐,老夫人腰背和腿脚变得僵硬不灵活。

    这几日,因为喝药,老夫人胃口不好。

    即使孙子和孙媳妇陪着用膳,也吃得不多。

    吃过饭,老夫人就要回小佛堂。

    顾惜灵拦住了,“祖母,我和世子扶着您,到院子里逛逛。”

    老夫人很倔强固执,干枯的手一摆,“不去,我要礼佛。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都看腻了,没什么新奇的。”

    周瑾着急,看来顾惜灵也不行。

    顾惜灵挽着老夫人的胳膊,不再笑,表情严肃,“祖母,你整日礼佛,你礼出来什么了?”

    老夫人一愣,笑了笑回答:“善恶,因果,轮回。”

    顾惜灵侧头,眼神探寻,“祖母,轮回,谁也不知道,也无法验证。善恶自在人心,世人皆有评判。唯独这因果,是人可以掌控的。”

    她重生,算不算轮回?

    顾惜灵捉摸不透,就不再琢磨。

    老夫人眼露赞许,“惜灵,你很有慧根啊,要不跟我一起礼佛?”

    顾惜灵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祖母,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不喜,我不信神佛,但我信善恶因果轮回。”

    “这跟我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因此我一直通过自己的想法,体会这些,成为我自己的道。”

    老夫人眨眼睛,“你信道?可你知道那些牛鼻子道士卖的丹药毒死很多人?”

    顾惜灵摇头,“我信道,是老子《道德经》里的道,世间万物都有道,而且是看得见、摸得着。”

    “比如春夏秋冬,四季轮换;比如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比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长在民间,更明白如何活着。如何活着,如果活得好,如何能让更多的人活得好,是我追求的道。”

    顾惜灵这一番话,直接让长宁侯老夫人瞠目结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老夫人整日礼佛,除了枯坐念经,除了向寺庙捐赠香油钱,并未做过普度众生的事情。

    周瑾抬头,眸光中闪烁着对顾惜灵的好奇。

    这是怎样的女子悟出来自己的道?

    很多人蹉跎一生,也未可知。

    老夫人笑笑,“惜灵,你为了劝我出来走走,煞费苦心。我心里都知道,好吧,你说说你如何实现你的‘道’?”

    顾惜灵指了指来福带人抬进来两麻袋刚刚买的种子,“祖母,这是孙媳从西市番商购买的种子,那商家说产量高。”

    “我想请祖母跟我一起种植尝试种植,失败了,证明我们尝试过,在寻道;如果成功,产量高,老百姓的粮仓里能多几斗粮食,就能少饿死人,我们就寻道成功。”

    “这样的功德,无量。岂不是比您不停地念经功德大啊?祖母,孙媳说的有没有道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麻袋上,又看了看松鹤苑的花园,对仆人说:“把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给我拔了!我要种地!”

    众人一听,傻眼了。

    松鹤苑的花园里,种植珍贵花草,外面难寻。

    贸然拔掉,大多活不成,岂不是更可惜?

    周瑾才不管这些,只要能让祖母多活动,比什么都重要,“快点清理!”

    仆人刚要动手,顾惜灵阻拦,“祖母,世子,你们没种过地,可知道种地需要上肥。”

    “这些肥料包括的东西可多了人粪尿、畜粪、杂草、草木灰……祖母院子里种田,即使不会臭气熏天,也不好闻。”

    “再者,这满园珍惜花草,拔掉了多可惜。祖母,惜灵和世子陪您去庄子上,咱们在庄子里种地。”

    老夫人思索片刻,“有道理,收拾行李,咱们明天就走。”

    在聊天的过程中,顾惜灵陪着老夫人散步,足有两炷香的时间。

    长宁侯夫人宋氏诧异,不过能让婆婆多动,她当然乐意。

    长宁侯周泽更是不拦着,还说等到休沐,会去庄子探望他们。

    周瑾还未官复原职,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召见,直接被长宁侯周泽打发到庄子上。

    美其名曰“哀民生之多艰”,当然要深入民间,才能知道,而不是通过纸上几行短短的描述。

    第二天,他们祖孙三人坐着马车,带着仆人来到城外二十里外的田庄。

    老夫人顾不得休息,就拉着顾惜灵去田里。

    庄头李老汉以前见过来村里避暑的老夫人,得知老夫人想种地,把庄子上最为肥沃的十亩地留下来。

    李老汉连夜带人把这十亩地整理好,上了适当的肥料。

    “老夫人,您带来的种子,小的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种植。”

    老夫人想了想,说:“我虽没种过田,但也知道种地大有学问。既然没种过,你们就大胆地试试。把田分成几块,用不同方式种植。”

    顾惜灵赞同,“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所言有理。这东西还没名,祖母,要不您给取一个?”

    老夫人笑笑,“这简单,这是从番邦那边传过来的,那就叫番麦。”

    于是这些从遥远地方漂洋过海传过来的高产作物,有了一个康国名字,番麦。

    他们一边请教老农,一边尝试。

    前面周瑾拿着锄头刨坑,老夫人扔一粒种子在坑里,顾惜灵用脚把土推到坑里埋上。

    干一会儿,老夫人就累了,坐在田间休息。

    她看着孙子穿着粗布麻衣,挥舞锄头,大汗淋漓的样子,十分欣慰。

    再看戴着斗笠的顾惜灵,跟在周瑾身后,一边撒种子,一边用脚推土盖住种子。

    夫唱妇随,曾孙子孙女,很快就来了!

    周瑾满头大汗,顾惜灵拿着帕子给周瑾擦汗,“世子,不用那么快,我跟不上了。”

    周瑾皮肤被晒得微红,爽朗一笑,颇为得意,“还说你是民间长大,干活还不如我呢?”

    “世子说的是,我不如你。能者多劳,世子多干点。”顾惜灵瞎起哄,暗自偷笑。

    且等明天一早,“嘲笑”周瑾浑身酸痛,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