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眸中惊愕,不敢置信。

    农书?

    他长这么大,看过记录种田的书籍,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

    之所以看,并不是为了体察民情,而是为了应对科举考试。

    老夫人沉吟片刻,看向顾惜灵的眼神,十分欣慰,“惜灵,你真是个奇女子。”

    顾惜灵摇头,直呼不敢当,“祖母,我哪是什么奇女子?只不过我长于民间,从底层看待问题,并不是只把眼睛盯着上面,想着往上爬。”

    周瑾听到顾惜灵的话,脸上火辣辣的。

    他就是那个研究陛下所好,极力表现,希望得到重视,办几件大事升官。

    至于书中的“民贵君轻”,他理解意思而已,在百姓遭灾之时,愤世嫉俗,但无能为力。

    他本就是聪明之人,对于官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捧高踩低,跟红顶白,了然于胸。

    只是他清高,他不屑。

    这就造成了他表面孤傲,内心愤世嫉俗的行事风格。

    刚刚顾惜灵的那一番话,当真犹如醍醐灌顶,给周瑾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祖母,我编农书可好?”

    老夫人一怔,旋即笑了笑,“我孙子从小聪明绝顶,悟性极高。不管是文韬武略,诗词歌赋,都极好。”

    “即使编农书,我孙子也能编出利国利民,流芳千古的农书。”

    周瑾被祖母鼓励,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神采。

    他眸光一转,又看向了顾惜灵,“顾氏,你觉得呢?”

    顾惜灵笑笑,“十日之后,世子还能有此想法,我再评价吧。吃饱喝足,该干活了。”

    祖孙三人继续干活。

    老夫人累了,就被丫鬟们搀扶回去。

    田间一对俊美娇俏的新婚夫妻,在烈阳之下,挥汗如雨。

    周瑾的腰因为干活,更弯了,但心更踏实,脚步更加稳当。

    天气骤变,乌云压顶。

    黑云深处,隐隐传来雷声。

    春雨贵如油,农人们欣喜不已。

    到了正午,雨滴越来越大,犹如枣子般大小的冰雹随着雨水一起砸落在地上。

    顾惜蓉看着窗外雨水里夹着冰雹,哈哈大笑,她赌对了!

    此时谢晋正在跟同僚在兵部忙碌,直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声音。

    谢晋放下手里的书册,疾步走到窗前,看到晶莹剔透的冰雹在地上滚动。

    “五日后,中午有冰雹。”

    梦境成真。

    谢晋不停在心里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炷香之后,冰雹结束。

    谢晋也整整看了一炷香的冰雹。

    原本的猜疑,不安忐忑,逐渐被欣喜替代。

    如果顾惜蓉的梦境能成真,那他不就能从顾惜蓉这里预知未来了吗?

    加以利用,提前部署,占尽先机。

    他谢晋何愁不能飞黄腾达,高官厚禄,加官晋爵呢?

    想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为他筹谋,就要完完全全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撑到晚上下衙,谢晋经过京城有名的百味阁,买了顾惜蓉最喜欢吃的荷花酥。

    顾惜蓉身着月牙白襦裙,披着蓝色帔子,梳着温婉地凌虚髻,“去给婆母请安。”

    秀珍一愣,“小姐,别去了,外面还在下雨呢!”

    顾惜蓉言辞诚恳,声音渐高。

    “这几日我身体不适,没给婆母请安,实属不该。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作为儿媳也应该去给婆母请安。”

    门口守着婆子低着头,眼露鄙夷。

    谢府,看来还是夫人当家。

    秀珍只得给顾惜蓉打伞,一起前往谢家正院,给谢夫人请安。

    谢夫人得知顾惜蓉来请安,心里得意。

    这几日堆积起来的怒气,在这时候达到顶点,仿佛找到了出气口。

    “顾氏,别以为晋儿不让你来请安,你就恃宠而骄。这几日,不见你踪影,可见你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婆婆。”

    “如此不孝,放过你,以后你定会变本加厉,不敬婆母,丢我谢家清贵名声。就在外面跪着,知道错了,再起来。”

    “母亲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惜蓉的错。”顾惜蓉被谢夫人骂得抬不起头,缓缓跪在门外,任由春雨淋湿。

    天色渐晚,雨水更凉。

    顾惜蓉被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欲坠。

    谢晋回府,直接来到顾惜蓉的院落,并未见到顾惜蓉。

    得知来母亲这里请安,谢晋面色微变,母亲削待顾惜蓉,他一直知道。

    不过那是他的母亲,谢晋也只能两边说和,更多的时候都是委屈顾惜蓉。

    可现在顾惜蓉不管是身份,还是“梦境成真”,都是他以后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捷径。

    顾惜蓉不能出事。

    另外,他不能让顾惜蓉心生埋怨,跟他离心离德。

    如此一来,那就只能委屈老母亲了。

    谢晋身高体健,又会武功,飞快跑到正院。

    顾惜蓉听到后面谢晋稳健的脚步声,像是再也撑不住,身体摇晃扑倒在地。

    “惜蓉!”谢晋见状,语气里充满关切和担忧。

    他跑到顾惜蓉的面前,抱起顾惜蓉,目光落在顾惜蓉惨白的脸上,也觉得母亲过分了。

    “母亲,惜蓉自从嫁入谢家,一直对您恭恭敬敬,可你为何容不下一个贤惠的儿媳呢?”

    “可还记得之前你给我相的都是什么人?她们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容貌,哪有一样比得上的惜蓉?”

    “我没娶亲,你着急;我成亲了,你倒是使劲欺负。没了惜蓉,母亲去哪再给我找一门好亲事?还有哪个姑娘对我谢晋情深义重?”

    谢夫人本来还想跟儿子告状,可还没开口呢,就被儿子怼得面红耳赤,瞠目结舌。

    “晋儿,你这媳妇忒不孝顺……”

    “母亲,休要胡言,世上再也没有比惜蓉更加孝顺的儿媳。惜蓉为了我一直隐忍,可母亲却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你们一个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帮着夫人欺辱少夫人。本来我以惜蓉体弱休息,能让母亲收敛,没想到变本加厉。”

    “来人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律杖二十,以儆效尤。若是再犯,杖毙!”

    身后那些人逮住谢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被堵住嘴巴,打板子。

    “停下来,不准打。”谢夫人阻拦,但没人听她的。

    看到儿子满心满眼都是顾惜蓉,谢夫人愤怒不已。

    守寡多年,内心扭曲,仿佛被抢走了男人一样。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跟顾惜蓉势不两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