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带着杨氏族人离开之后,于妈妈、杨氏和几个郎妇又纷纷进了门,众人也不说话,就等着谢玉琰吩咐。

    片刻后,谢玉琰抱着狸奴走出来,目光一扫道:“都在这里做什么?”

    于妈妈低声道:“二老太太他们这阵仗……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准备?”

    看着是好事,却也怕有人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而且,这次拿来三房的银钱,定然比之前要多得多,换成旁人少不了要有些安排。

    谢玉琰淡然道:“还似从前一样,每日将账目拿给我瞧。”

    说着她看向于妈妈:“若是小库房不够用,将族中大库的钥匙拿来。”

    大库房的钥匙还在何氏那里,但这样的情形下,何氏也不得不交出,否则就可以用族务来压她。

    于妈妈应声。

    谢玉琰道:“各自散了吧!”说完转身又回了内室。

    就这样?

    于妈妈和杨氏几个人从屋中出来,她们仍旧不想离开,于是径直去了西侧的小房中说话。

    杨氏看着于妈妈:“这么大的事,娘子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来的那几个,可是杨氏嫡亲族人,家中还有长辈在的。”

    那些人与她们可不同,家中还有长辈能说上话,若是他们能被收揽……

    “嫡亲族人低了头,整个大名府杨氏就真的被大娘子攥在手中了,日后族人任由她吩咐,钱财也任她安排。”

    “也许这话说早了些,但凭着大娘子的厉害,有什么办不成?”

    于妈妈早料到族人会后悔,定要来求着送银钱,等到这一刻来的时候,心绪难免跟着波动。

    但,二老太太一看就是满心算计,她也担忧族人背地里有所谋算,就像当年他们帮二房拿下三房一样。

    掌家之争,从来不是两房的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推波助澜。

    别看杨氏算不上大族,真的将族人都管束起来,并不容易。便是二房这些年一直管事,对那些族叔也得毕恭毕敬,可大娘子执掌中馈以来,不但没去拜见过任何嫡亲长辈,还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这些人表面上听从大娘子安排,也许早就心存不满。

    于妈妈正是因为这些,才会留下想要听大娘子说几句话。

    可是看大娘子那模样,对这桩事半点提不起兴致。

    仿佛只要这些人来了,就会被她所用。

    这样一对比,她们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简直给大娘子丢脸。

    如同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于妈妈清醒过来,她看向杨氏:“既然你都清楚,没什么事大娘子办不成,又在欢喜什么?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将大娘子交待的都做好,”于妈妈说到这里目光凌厉,“你们都是最早跟着大娘子的,大娘子为人如何?你们也都清楚,若是有人想要使些银钱,从你们嘴里掏出些消息……”

    众人面色一紧。

    于妈妈道:“不用等到大娘子,这里的人就先饶不了她。”

    大娘子的手段她们是见过的,哪里敢有别的心思?

    “谁还想过从前的日子不成?”

    杨氏这话,也说进了几个人心里。

    “我们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些过来。”

    三房上上下下都忙碌着,谢玉琰却是真的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她一早起身吩咐门房准备车马,准备去御营前街。

    杨钦晚上没睡好,前半夜脑子里胡乱思量,一会儿算计明日会有多少银钱送过来,一会儿又想着永安坊的早晚市会不会热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却感觉到脸上一疼,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狸奴从他脸上蹿了过去。

    想到这里,杨钦看着怀中的狸奴,总觉得它是故意的。

    “前面不远就要到了。”

    外面的小厮禀告着,不过刚走过这条街,马车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杨钦兴冲冲地撩开帘子张望。

    然后……他就瞧见了热闹的人群。

    现在天还没有大亮,却已经有成群结队的人往御营前街去。

    “阿嫂,好多人,好多人。”

    于妈妈笑着道:“这些日子,卖水的人四处帮我们传消息,再加上御营前街头一次开市集,远处就不说了,这附近几个厢的人,难免要来凑个热闹。”

    马车走不动了,众人只好步行。

    杨钦正是看到热闹就欢喜的年纪,想快些跑过去瞧,却又怕离母亲和嫂嫂太远,走几步就转头等着。

    随着离市集越来越近,杨钦怀中的狸奴也开始耸动鼻子。

    “好香,”杨钦不禁道,“是李阿嬷的手艺。”

    有了香气的指引,准备逛市集的百姓明显加快了脚步,很快耳边就传来吆喝声。

    张氏忙向杨钦挥手:“慢点走,别挤丢了。”

    谢玉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茶楼,茶楼上如今还冷清,只有三两个人站在二楼看热闹。

    “娘,我们过去吧!”

    谢玉琰提前在茶楼订了雅室,这样便能看得更加清楚。

    杨钦脸上露出几分不舍。

    “钦哥儿去吧!”谢玉琰道。

    杨钦却摇头:“人多眼杂,我得陪着娘和阿嫂。”

    话音落下,他怀中的狸奴叫了一声,仿佛也在跟着应和。

    一行人进了茶楼。

    掌柜立即迎上前:“怪不得您定得这么早,也是想来凑凑热闹?”

    谢玉琰没说话,张氏先道:“没想到人这么多。”

    掌柜笑容更深了些:“昨日里,永安坊坊副使带着人来修整地面,就引来不少人围观。”

    张氏有些诧异:“为何?”

    “那都是些富裕人家的族人,”掌柜道,“从前哪里见他们服过劳役,大伙儿就觉得新鲜呗?”

    “偏巧又在咱们茶楼下面,大家便提及永安坊发生的那些事。”

    “这越说,大家就越好奇,都约好一早来瞧瞧。”

    都猜到这集市会不同,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一个个穿着相同的比甲不说,他们用的炉灶好似都一样,大炉子里烧炭,烧好了,再往小炉子里填。

    很快街面上就热气蒸腾。

    “门口那小哥儿看到没?顺通水铺的,知晓他卖的是什么?”

    “洗面汤,放了中药熬的。”

    “啧啧,你说说,这样的买卖都能让他们想到。”

    “这热水,算是让他们卖出花儿来了。”

    “还有那大锅……”掌柜向集市中间指了指,“里面都是些下水,一勺二十文,随便你自己盛。”

    “我看,这就是给御营那些人准备的,他们力气大,一勺子下去,盛得更多,自然就更划算。”

    “不信几位就等等看,等御营合练散了,那些兵卒来集市,肯定都会围在那里吃喝。”

    掌柜话音刚落,就听到阵脚步声,然后一股卤肉的味道传过来。

    紧接着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御营的人不知晓,七爷我一勺下去,也盛起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