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错的故事,”姜雪还在不可置信之中,却听得景晔已经开口,“不过两位,”

    他淡淡扫了一眼姜雪,道:“此刻纠缠于这些有什么用吗?”

    “你当年已然将猜疑与怨恨全数发泄到萧圻身上,此事当年便是同你说了,你对当时情形的判断又会有什么改变吗?”

    “有这时间追问这些,”他看向贺知林,道,“还不如说说,胶东那头的消息。”

    贺知林担忧地看了一眼沉浸在悲愁之中的姜雪,道:“给殿下些时间吧......骤然得知这些事,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景晔嗤笑一声,冷冷道:“若今夜你们便是要在此争执往事伤春悲秋,那恕孤不奉陪了。”

    姜雪忽然开口道:“我没有要伤春悲秋。”

    “当年贺爷爷改口,想必有他的理由,但我不认为,会是当年他劝阻二皇兄的那些理由。”

    她转头对姜钰道:“二皇兄如今也察觉出不对了,是吗?”

    “是,”姜钰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一心担忧,下毒之事如若被揭发出来,萧圻定罪,你亦要担上骂名,冀乾两国交恶会致使边境动荡难安。却不曾想过,如若此事查明萧圻是被冤枉的又会如何。”

    “嗯,”姜雪低声道,“因为当年兄长身亡,你我心下已经认定了是他所为,既不信他,又如何会去想这其他的可能。”

    “但既然今日我们已经察觉了,”姜雪道,“那么如今想来,贺爷爷那番话便是别有深意。”

    “一定有别的原因,”她定定道,“不能为人所知的原因,或是胁迫。”

    姜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道:“贺爷爷只是一介太医,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力替父皇决定此事要如何办,但他却自作主张瞒下了。”

    贺知林的担忧之色更重了。

    “请问王爷,”姜雪忽然开口,她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景晔,“当年萧圻暴亡,您可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怎么,”景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脸灼烧出一个洞来,“孤不是同你说过,安王命人在他饮食中下了剧毒。眼下公主多此一问,是何用意?”

    “我当年,”姜雪声音微弱,神色却愈发坚定,“我当年,让人在萧圻的贴身衣物之中淬了毒。那毒药会透过伤口浸入肌肤,毒发后,症状似风寒,发热,晕眩,直到将人熬到油尽灯枯。。”

    “我想知道,贺爷爷当年给我的所谓‘毒药’,究竟是真是假。”

    景晔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寒若冰霜。

    “原来还有此事。”

    他似乎按捺住了什么情绪,又淡淡道:

    “没有。”

    “诊出他身中剧毒之人,不是他人,是孤的那位师叔。孤能确认,当年萧圻身死,死因是饮食中所下之毒,毒发迅速,症状亦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浸入肌肤的毒。”

    姜雪低了眉眼叹了口气,道:“果真如此。”

    贺爷爷当年所谓给她的剧毒,只是为了安她之心的幌子。

    他并没有真的助她杀萧圻,便不可能会因此事悔愧而亡。

    也就是说,他忽然辞官归隐,又骤然与世长辞,其中缘由,都不是她之前所猜想的那样。

    另有不能言说的缘由。

    是以,他才会留下书信,叮嘱贺知林,如若他归返冀京,才可以选择看或不看。

    信中之事与当年之事定当有关联,但眼下她更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贺原的辞官与病逝,与当年之事定也有着莫大干系。

    冯崧致仕在前,贺原辞官在后。

    这两个人一个推动了李从德入长乐宫,另一个,是唯一诊出了大皇兄中毒之相的人。

    一个官拜谏议大夫,一个身居太医院之首。

    前朝后宫,有几个人能有这样大的权柄与影响?

    姜雪看向姜钰,道:“二皇兄,我此前只以为,贺爷爷是对当年之毒有了什么发现,才留下的遗信。”

    “如今来看,怕不是这么简单。”

    “与此事直接相关的两个人,一个是贺爷爷,一个是冯崧。如若冯崧已死,那么甘州与胶东之间,留下的线索,眼下只怕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我明白。”姜钰面色郑重,道,“我今夜会让心腹携信去往北境,暗中调一队精干之人前往胶东守好贺家。但此行,我不能与你同去。”

    “父皇圣寿之际,会为我行册封亲王之礼,”姜钰轻声道,“这期间礼部事务会更繁琐,其他的使团也陆续要抵达冀京了,我走不开。”

    姜雪点点头,道:“就算不是如此,我们二人也不能同去,那样太过招摇惹眼了。”

    “我原本打算寻个缘由,名正言顺地出京,但如今知晓此事如此错综复杂,我倒是不敢了。”

    “只要知道殿下去了胶东,”贺知林道,“那有人一定会立即警觉。”

    姜雪颔首表示同意,又道:“我明日会到宫中向母后说明,我入京郊大感业寺为她与外祖父的身体祈福,到时我会找个人扮作我的模样,而我,暗中前往胶东。”

    “顾霖坛不会发现异常吗?”姜钰忙道,“你与他大婚才多久,旁的新人正是紧着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此时入寺祈福?”

    “倒真要感激他,”姜雪冷冷道,“若不是有他作筏,我此时还真寻不到适当的理由。”

    “这件事我自有一番说辞,但眼下我有几件事要托付皇兄。”

    “你说。”

    “我怀疑顾霖坛的身份有问题,是以此前让人去河东接了他那位‘母亲’来京,倘若过些时间人马到了,需要皇兄替我做些安排。”

    姜雪附耳对姜钰低声絮絮几句,又道,

    “另外,我此前着甘宁去了冯崧老家寻人,我估着时日,他回来时约莫我已将动身了。到时我会在问晴轩留好口信,让他直接去寻皇兄禀报在甘州探查的结果。”

    “还有,皇兄可还记得,你在京兆尹府帮我查到,素溪籍贯乃是宿州人。”

    姜钰点点头,道:“各州知府下月会陆续进京,一则汇报州府政务,二则为父皇贺寿。我原本预备到那时,再寻宿州知府详谈。”

    “好,”姜雪道,“有个小哥帮我去宿州找人了,看看到时能否找到与她们母子相关的亲眷近邻。皇兄只需帮我一事,我会将素溪的孩子送到懿安宫养着,皇兄需要着人仔细看护,只要护住这孩子,兴许日后便能用上顾霖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