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回府的路上,蓝玉哆哆嗦嗦问。

    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宝音也兴奋,她还没一下赚过这么多钱,紧跟着又紧张,有钱没有保护这份财产的能力,放在这个世道那就是肥羊。

    大清女性是无法独立生存,因为不能立女户。

    一个家庭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结局往往很悲惨,会被人吃绝户,林妹妹就是典型案例。

    她现在的生活看似自由,其实还是要靠着纳兰家。

    她其实看得很清楚,纳兰佟桂为何能允许她另建住处,还不是看有利可图。

    宝音能赚钱,这才是纳兰佟桂对她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刚赚到钱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她满眼茫然,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异想天开过要大展身手改变这个世界,后来发现仅仅体面活下去就耗尽全部力量。

    之后她就躺平了,没幻想着做什么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封建社会商人就等于肥羊,年幼时她还试过将家中的鸡蛋羊奶做成蛋糕卖,后来这方子成为某个佐领家的家传秘方,给纳兰佟桂弄到一个在内务府打杂的活计。

    自那以后,她便再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格格?”蓝玉见宝音靠着窗户满脸失落,不由担心开口。

    “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宝音摇摇头,其实她的日子跟现在的女人比已经不错了,哪怕是公主也没有她过得自在,公主还担负着扶蒙任务。

    “财不露白,庄子上的活若是不急先缓一缓吧。”

    本以为解决了钱的问题庄子建造速度能够提升,可现在想想还是低调点吧。

    ***

    徐有为脚步匆匆回到了徐家在京城的宅子,一进门他就拉住一个男仆问,“我爹在哪?”

    “老爷在书房。”

    徐有为听完直冲向正院书房。

    书房门敞开着,徐三老爷正在欣赏桌上他新得的一幅唐伯虎绢本画。

    徐有为快步踏入门内,压低声音道。

    “爹,拿到了!”

    徐三老爷眼皮都没抬,悠悠开口,“花了多少银子?”

    “没多少,就两千两。”

    徐三爷直起身子,有点纳闷,“你莫不是上当受骗了,玻璃方子怎么只值这点钱?”

    徐有为从怀里掏出方子道:“是不是真的,找人验一下。放心吧爹,我找人盯着呢,徐家的银子没那么好拿,若方子是假的,我就让他翻倍吐出来!”

    徐有为说话很有底气,他爷爷是徽商领头人物徐文通,老爷子一路从前朝打拼过来,手眼通天,哪怕老爷子已经去世,他老人家留下的人脉还在。

    收拾一个骗子还是绰绰有余。

    三日后徐有为收到一个让他惊喜交加的消息。

    喜的是方子是真的,凭着方子真弄出了清透的玻璃,惊的是一个小道消息传入了他耳中,这玻璃方子很可能是从造办处流出来的。

    造办处是皇上不久前设立的一个衙门,造的就是这玻璃,卖方子前的半个月,造办处就将玻璃造出来了,因为产量不多,都供着宫里了,消息才没传出来。

    徐有为拿着方子欲哭无泪,这方子烫手啊!

    聚贤楼再次聚集了一群人,这次没人主导全都是不约而同聚集过来。

    “老郑,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信任聚贤楼,才买的方子,现在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后果,你得负责!”

    聚贤楼的郑掌柜也是欲哭无泪,他不停拱手给人道歉。

    实际上在第一个人找上门时他就狠狠给过自己两记耳光,“叫你贪财,这下聚贤楼名声都让你给弄臭了!”

    “诸位别砸,我就是出借了一个地方,没跟人合谋大家银子!”

    来自山西王氏商行的掌柜举着椅子,“郑掌柜不是我等不给你面子,我们买了个能看不能用的方子,账面上亏空五百两,我跟东家说不过去,你要是不将那卖方子的一伙人供出来,就别怪我们告到官府去!”

    “对,去官府,这钱不能白扔!”

    徐有为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别看这些人声势浩大,实际上就摔了几个不值钱的茶碗。

    说到底还是想闹大,让官府给个说法,这方子能不能用。

    为什么不找卖方子的人?

    有胆子卖宫里方子的人,他们敢去找吗?

    还不是舍不得玻璃方子带来的庞大利益,想要聚众闹到衙门去。

    徐有为为何这般清楚,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几百号人聚在一起,不都奔着这个想法来的。

    钱,他们不在乎,就想要一个结果,这方子能不能用!

    郑掌柜往地上一坐,自暴自弃道:“那就告到官府去!”

    他上哪去找人赔钱,十七万两,刮了他一身肉也赔不起!

    ***

    大兴县县令一早右眼就一直跳,眼皮不跳后,蝉鸣声又惹人心躁。

    眼见马上就要过午,一早没有大案递上来,县令心情总算是舒展开。

    这右眼跳灾也是不准,一定是昨夜没休息好。

    将茶喝尽,县令悠哉起身,准备去内院用餐午休,就在这时师爷拿了一纸诉状进来了。

    县令有了不祥预感,“啪”一下捂住右眼,“长清,已经午休了,有什么案子下午再说。”

    傅长清苦笑一声,“明府恐怕由不得我们了。”

    他将诉状递过去,县令接过,迅速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气。

    案子简单明了,就是三百多个商人共同出钱买了一个方子,方子疑似从宫里流出。

    你说方子拿到手你偷偷用不就成了,告到他这里,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能推到对面去吗?”县令掐了掐虎口问。

    县令口中的对面是指宛平县县衙,京城以正阳大街为中轴线,东城归大兴县,西城归宛平县。

    傅长清摇摇头,“涉案地点在聚贤楼。”聚贤楼不巧就在正阳门大街东边。

    县令焦急踱步,“都涉及宫里,告我这有用吗?怎么不直接递到顺天府去?我又不是神仙,能查宫里去!”

    傅长清想到商贾塞给他的那一百两银票,和他们的诉求,胸有成竹道:“明府,莫要急,依我看这群商人目的不是要回银子。”

    “不是要银子?”县令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敢拿方子出来卖的人是谁,要是抓到太子身上,后宫娘娘身上,他该如何面对?

    “不要银子,他们递诉状给本府又是为何?”

    傅长清:“或许是要官府给个准话,此案县衙无权处置,不如转交顺天府?”

    顺天府拿到诉状就跟拿到烫手山芋一样,迫不及待甩给了内阁。

    内阁原封不动递到皇帝案桌上。

    七月十二,宫里又闷又热,南书院窗户都敞开着,两个角落放了冰,还有太监不停为苦夏的皇帝扇扇子。

    皇帝放下请安的折子,随手拿起内阁刚送过来的,一翻开他就忍不住笑了。

    “玻璃方子拿到手了,我还能让他们上交回来吗?我若是不允,这些方子肯定捂着,过个两年再以西洋物件名义贩卖,朝廷还能禁卖不成?”

    他在折子上写下一行朱批,“和瓷器同例,允民间自由铸造、买卖。”

    方子都传出去了,还能收回来集中销毁吗?

    想到弄出这些事的人,皇帝觉得还是早点把人弄进宫,再放到民间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

    ***

    大雨天,紫翡举着伞快步走进院。

    她来汇报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汤山的仓库漏雨了,靠窗户的香都被打湿。”

    紫翡皱眉,“青珞姐姐说昨夜下雨检查过,窗户是紧关着的,谁料今日一早就看见几扇窗户都敞开了。”

    蓝玉生气道:“肯定是有人吃里扒外,有查出是谁干的吗?”

    紫翡:“格格,青珞姐姐让我告诉您,发现仓库不少原料不能用后,请的一些工人请辞了。前些日子黄庄张家也开了一个香坊,抢了咱们不少宫里的生意,这些离开的工人去了张家香坊。”

    蓝玉气呼呼道:“依我看仓库的事肯定是那张家干的,格格,咱们去衙门告他!”

    “告什么告,咱们又没有证据。”

    大雨一下什么证据都没了。

    宝音揉了揉有些痛的额头,今早她得了一个“惊喜”,选秀提前了,提前到八月初,距离八月没几日了。

    在选秀这桩大事面前,屈屈一个商业对手不足为题。

    再说,她现在也不缺钱。

    “算了,那香厂本来就不怎么赚钱了,毁了就毁了。”

    蚊香厂她本来只打算开一段时日,谁料一直没有竞争对手出现,还是多卖了一个月,市场才反应过来。

    一出手就将最大的蚊香大户皇宫渠道给抢走了。

    后面的一些散客也赚不到什么钱,京城里百姓都学聪明了,让孩子去城外割艾草回来熏蚊子。

    现在关就关了吧,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紫翡,让你打探京城附近养牛的农户,打听出有生痘的牛吗?”

    “有,有,京城百里外往承德去的方向,有个村子不少牛都生了痘,赤珠姐姐请人去问过,那庄户说牛痘是小毛病,都不愿意卖牛。”

    宝音怕买牛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来一去牛说不定都好了。

    “蓝玉,你带着这几个小罐子亲自去取些牛痘疱液回来,别自己动手,让养牛的人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