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刘根宝看着眼前一脸乌黑,头发根根竖立的淘仙,腿一软。

    跪下后就邦邦磕起了头。

    半盏茶功夫前。

    抽着旱烟,躲在门后打量着院子的刘根宝,突然看到地窖里刮起了一个小型龙卷风。

    这道风卷速度极快,刚一成型还没等刘根宝反应过来,就瞬间撞破了屋门,托着吓傻了的刘根宝上了天…

    活到这把岁数,刘根宝第一次在空中看到了村子全貌。

    尤其是村东头那片七零八落的废墟,仿佛是在喻示着自己摔死后的场景。

    随即急速的旋转翻腾,让年迈的刘根宝在空中直接吐了出来。

    秽物被狂风裹着糊了一头一身的刘根宝,紧接着又体验了一把紧急迫降。

    暗叹吾命休矣的刘根宝,被狂风直直吸入了地窖。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退去的刘根宝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是人是鬼的淘仙…

    “饶命啊,饶命啊…”

    淘仙咧嘴一笑,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一弯白色。

    “城隍大人饶命!”

    刘根宝对于死亡的一切理解和认知,仅限于掌管百姓死后之事的城隍。

    在身心巨大的惊恐中,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自己唯一知道的神灵之名。

    淘仙一听不乐意了。

    一弯白色消失,漆黑的脸庞变得更黑了。

    “你骂谁呢!”

    淘仙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然而耳里充斥着狂风呜咽犹如鬼哭的刘根宝被一声炸响吓破了胆,磕头如捣蒜。

    “行了行了,让一个老头给你磕头,你也不怕折寿。”

    李清阳没好气地吐槽着。

    听在淘仙耳里犹如晴天霹雳。

    “我折寿?

    我遨游寰宇之时,中央大界还没有人类呢!

    这老小子给我磕头折我寿?”

    淘仙破防大骂。

    瞎子听着,脸上疑惑一闪而过。

    李清阳将两人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淘仙点到即止,冷哼一声后,运转风相之力汇聚乌云,遮蔽住了地窖上空大部分月光。

    隐蔽掉其余人后,只留下一束光辉打在自己身上。

    然后才撤去屏蔽刘根宝听觉的风相之力,阴测测地开口道:“刘根宝!”

    “速将生前所做种种恶事一一交代,敢有一丝隐瞒,本判要你魂魄受尽煎熬,永不超生!”

    瞎子闻言翻了一个白眼。

    李清阳则被淘仙的操作震惊了。

    不是看不起城隍吗?

    怎么还角色扮演上了……

    不过猜到淘仙意图的李清阳没有出声吐槽,而是隐于黑暗默默看戏。

    果然,被“城隍”一吓之下,刘根宝立刻老老实实交代了起来。

    “我害死过几个官差和进村要饭的乞丐…”

    “不过不是我故意要杀他们,实在是连着几个灾年,村民都活不下去了!”

    “城隍大人,咱们刘家村苦啊,村民都被困在村子走不出去,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

    呜呜…”

    刘根宝说着居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李清阳听到这瞪大了双眼。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哼!

    哭什么哭!

    须知因果轮回,都是自作自受!”

    淘仙压着嗓音,威严训斥。

    “是…”

    刘根宝擦了擦眼泪。

    “大人,咱们刘家村到底哪里做错了,神灵要惩罚满村子的人困死在村中啊…”

    刘根宝自认为见到了掌管城市的正神城隍,赶紧抓住机会问出了心中多年的疑惑。

    “被困村中,是何时开始的?”

    “回大人,是十年前。”

    刘根宝略微觉得这问题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李清阳微微皱眉。

    十年前,也就是刘瘸子离开的那年?

    呵呵,看来是狐鬼的手笔。

    “那年发生了何事?”

    “这……”

    “从实招来!”

    淘仙运转风相诀,将声音放大后送入刘根宝耳蜗。

    听着炸响颅内的威严呵斥,刘根宝被吓得又是一阵磕头。

    嗡嗡声震得他头昏脑涨。

    “大人饶命!我说!

    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要说唯一不寻常的,就是…

    就是我的孙子刘庭敬,在那年仿佛撞了邪,不服村里规矩,忤逆一众长辈后逃出了村子。

    从那以后,村里所有村民就再也没办法离开村子了。”

    刘根宝一直觉得被困村中这事跟刘庭敬逃不开关系,毕竟他一走,其他人就出不去了,这也太巧了。

    不过碍于他跟刘庭敬的关系,他一直竭力否认掩盖,他怕村民怪罪到他头上。

    如今神灵发问,他终于似答非答地问出了这个疑惑。

    “那这孩子的父母何在?”

    “回大人,孩子母亲临盆时候难产死了!

    而我儿子一时想不开,在那年也舍了家跑了!”

    刘根宝说起二十八年前刘世忠的出走,神情一阵恍惚。

    “哦?

    孩子母亲是难产而死吗?

    怎么在善恶薄上却写着是你杀了她?”

    淘仙煞有其事地诈了刘根宝一手。

    刘根宝一听彻底信了眼前之人神灵的身份,同时也急了…

    “大人冤枉啊!

    我没杀那女人啊!

    就是…就是…”

    刘根宝犹豫再三,但最终扛不住神灵威严,选择坦白。

    “我就是跟刘婆子说了句,要是不顺利,就…

    就保住孩子要紧。”

    “不对!

    还不老实!”

    淘仙一声呵斥,再次诈道。

    “分明是你指使稳婆去母留子!”

    刘根宝闻言脸色顿时惨白,瘫软在地。

    “是…

    是我。”

    他喃喃道:“不!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是她勾引了我儿子,又不肯跟世忠好好过日子,害得世忠最后吃了牢饭!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勾引了我儿子还不够,整个刘家村都是她的风言风语,这样不检点的女人死有余辜!

    城隍大人!

    这样的贱人该死啊!

    我除了她也是为了咱们整个村子啊!”

    “哦?”

    淘仙缓缓咧开了大嘴。

    “那刘根兴的老婆,你的弟媳,她也是贱人吗?”

    李清阳闻言,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而刘根宝听到弟媳这个名词时,浑浊的双目中,瞳孔猛地收缩。

    “阿芬…”

    刘根宝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着弟媳的小名。

    淘仙则步步紧逼追问:“刘芬算贱人吗?”

    “阿芬她…她…”

    刘根宝身子微微颤抖。

    “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不是她爹看不起我…”

    “不对!

    她也是贱人!贱人!”

    刘根宝话头一转,神情开始扭曲。

    “她爹看不起我,我不怪她。

    可她不敢忤逆她爹嫁给我,为什么对老二时,她就敢吼着非老二不嫁!

    明明我跟她才是青梅竹马!”

    刘根宝不甘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地窖,听得李清阳一阵阵恶心。

    “说一套做一套!

    这样的女人都是贱人!

    都该死!”

    “还有她爹!

    我哪里比不过老二了,凭什么他不肯把女儿许给我,却肯许给老二!

    我原本以为他是嫌我家穷!

    但我跟老二是亲兄弟!老刘头要老二做女婿却不要我!

    老刘头就是看不起我!

    他该死!”

    刘根宝说着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既然他这么舍不得女儿,我送阿芬下去陪他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