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

    工人们有了钱,最先想到的必定是给自己和家人改善伙食。

    得益于市面上那比大米还便宜的平价鱼肉,海青城居民的餐桌上开始飘起了肉香,不少家庭甚至连主食都取消了,顿顿靠鱼肉吃到饱。

    之前靠囤积居奇大发横财的粮商这下算是吃到了苦头,不得不将粮价一降再降,甚至一度降到了比他们的收购价格还要低。

    没办法,现在海青城的码头是代理领主大人在把持着,根本不许他们走海路运粮,陆路运输的成本又太大,一路上人车马嚼,一车粮食运出去,最后可能连半车都剩不下。

    与其发霉变质烂在粮仓里,还不如便宜点出售给自己回回血。

    面对海青城这个巨大的消费市场,嗅觉敏感的小商家闻风而动,各种店铺如雨后春笋般的接连冒出来,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新店开业的鞭炮声。

    鱼获的收入、店铺的租金、港口的使用费……海量的收入源源不断的运进领主府的私库,随后又被再次投入到新一轮的基建当中。

    从经济学角度来讲,这样公账私账不分的做法弊端很大,但罗戒的目的是为了以最快速度重新激活海青城的经济循环,因此只能选择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好在在这个封建时代,领主就相当于领地中的土皇帝,拥有制定税收和修改法律的最高权利,就算闹出什么乱子,他也可以轻易扳回正轨。

    也就是非常赖皮的最终解释权。

    钱币本身没有价值,可一旦流动起来便形成了价值。

    在罗戒这条不讲规则的鲶鱼的扰动下,海青城的市面上越发繁荣,甚至形成连锁效应影响到了周边的很多产业。

    最明显,也是影响最大的,就是海青城周边耕地的地租。

    原本海青城的地租高达田产的七成,农民辛苦耕作一年,交完地租剩下的粮食甚至还不够自己果腹,平日还要靠挖野菜打零工才能勉强度日。

    而今年却与往年不同,领主大人连续几次的招工,将原本雇农家中的青壮一网打尽,眼见春耕在即,剩下的却只有一些老幼妇孺。

    以往都是农户们求着主家租种田地,今年却完全反过来,家中有地的乡绅们将地租一降再降,依旧无人愿意续租。

    原因很简单,在城中领主大人开办的鱼类加工厂打零工,赚得钱要比种地多多了。

    异世界的地主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工农剪刀差的可怕。

    当然,这么多的土地抛荒也不是罗戒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干脆雇佣那些体力已不如年轻人,但却拥有更丰富经验的老农,耕作领主府名下的田产土地。

    虽说这种大农场式的雇工形式,所需花费要远超传统的地租形式,同时还需完全承担气候灾害等造成的减产绝产之类风险。

    但罗戒本就看不上土地这点收成,已经进入良性循环的捕鱼加工一条龙和海青城的商业税收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他完全有能力从其中拿出一部分来反哺农业。

    然而,这纯粹为了保证耕地不被抛荒的农业补贴,却是挖了那些全靠田租吃饭的大地主的命根子。

    替领主大人种地,不但工钱月结,且换算成粮食比自家有田地的自耕农一年下来的收成还多,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只是把地租降到一半,就算是不收地租,对比之下也没有丝毫竞争力可言。

    乡下人是没什么文化,可在账头上可是精着呢!

    海青城周边的那些大地主们几乎快要崩溃了,现在已经不是收不收地租的问题,除非他们也学着罗戒那样倒贴钱雇人种地,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农户来和他们续约。

    可那他们图什么啊?

    他们不时没想过联名上告到帝都,可转念一想又当场崩溃了——他们告什么啊?

    农户不是奴隶,他们愿意给谁干活就给谁干活,领主大人一没明抢他们的土地,二没限制农户的自由,只是因为他们开不起给农户的工钱,就要跑到帝都去告状?

    先别说能不能告得赢,只怕传出去要被帝都的贵族们笑掉大牙。

    无奈之下,这些曾经的大地主们只能死中求活,选出代表前往领主府,哭求罗戒收购他们手中的土地。

    少海湾的新码头竣工在即,与其死守着这点土地不放,倒不如想办法出手套现,抓紧时间订购两条大船,说不定还能搭上海贸这趟快车。

    就算觉得出海风险大,如今海青城内的商业也是欣欣向荣,盘下几间店面开个商铺,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当然,任何群体中都有着那么一群冥顽不灵的守旧派。

    有那么几户大地主既不愿放弃手中的土地,同时又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暗中串联凑了一万金币,竟是请来杀手打算暗中做掉罗戒。

    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一群不知从哪找来的业余杀手,一头撞进了奥贝尔格结社这个职业杀手窝,连要暗杀的正主都没看见,就被稀里糊涂的抹了脖子。

    从留下的活口口中得知了这次暗杀的幕后主使,罗戒毫不犹豫的又是一轮残酷的大清洗。

    几百具尸体如死猪般吊在城头风干,海青城的乡绅贵族们算是彻底被这位领主大人的手段吓住了,一个个乖得跟小绵羊一样,老老实实的交出手中的地契领钱走人,没人再敢动什么歪心思。

    从此刻起,罗戒才算是完全压服了海青城的本土势力,至此政令畅通无阻,再无人敢阳奉阴违。

    ……

    转眼三个月过去。

    繁荣的海青城就如同一个人才黑洞,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整个太东省的人力资源向东流动。

    原本的老城区已经无法容纳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向外扩建新城区已是迫在眉睫。

    好在此时的罗戒已经无需再亲力亲为,聪明好学的「切尔茜」已经在实践中完全领会了他的这套经济循环理论,完全可以代替他指挥接下来的工作。

    这日,罗戒从工地巡视回来,正准备洗澡换身衣服,推开卧室门却发现房间内多了一个人。

    蓝发,军装。

    正是许久未见的「艾斯德斯」。

    “塔兹米,我想你了。”

    「艾斯德斯」的告白总是那么朴实直接又触动人心,罗戒快步上前张开双臂,却被「艾斯德斯」凭借身高优势直接从腋下举起,旋转几圈后压倒在床上。

    “等……等一下,我还没有洗澡。”

    “没关系,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次日,清晨。

    罗戒与「艾斯德斯」依偎在床上,吃着由佣人送来的丰盛早餐。

    “塔兹米,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吗?”

    罗戒摇头笑了笑:“我在海青城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要是不来我才奇怪。”

    “其实这次我来,是有点假公济私的意思,主要还是想见你一面。”

    「艾斯德斯」在罗戒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起身将吃光的餐盘放在一旁的矮柜上,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只穿着一件刚及臀线下的白衬衫,饶有兴致的眺望着下方的熙熙攘攘的热闹城区。

    “再有,才是想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说真的,我在来之前,听到不少关于你霸凌地方的传闻,本想着来替你警告一下那些不服管束的官员贵族,现在看来似乎是用不着了。”

    罗戒也来到窗前,从后面环住「艾斯德斯」那健美有力的腰肢,微笑道:“原来我的恶名已经传到帝都了,看来那些人应该没少说我的坏话吧。”

    “倒是有人当着陛下的面数落了你的几项罪状,说你滥杀贵族,抢夺他们的产业,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 令民间怨声载道之类,不过都被「奥内斯特」大臣给你挡下了。”

    “哦?那胖大叔对我那么好?”罗戒有点意外。

    “顺水人情罢了。”「艾斯德斯」不以为然道:“给你罗列的那几条罪状,在现在的帝国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罪,关键还是要看什么人在做——你背后站着我,没有人敢真的把你怎样。”

    稍顿,「艾斯德斯」扭转身体,与罗戒面对面环抱着他的脖颈,语气轻松道:“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你之前主动请缨来封地,不是要用自身做饵,将夜袭的杀手引出来吗?为什么你做的事却好像是相反的?”

    “关于这件事……我们还是先去城里转一圈吧,这样你才更容易理解我究竟在做什么。”

    两人穿起衣服,坐上早已等在庭院内的马车,在一队士乒严密的拱卫下缓缓驶出领主府。

    一路走来,但凡见到这辆带有领主徽章的马车,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无不自觉退到一旁让开道路,不少人还向着马车躬身施礼,目光中充满了崇敬与感激。

    见惯了帝都居民那种对贵族的恐惧与唯避不及,海青城居民表现出的这种态度让「艾斯德斯」颇感新奇。

    她的乐趣是凌虐与蹂躏,但那只是针对帝国的敌人,对于帝国治下安分守己的普通民众,她还是乐于见到眼前这种繁荣富裕的和平景象的。

    “等等。”「艾斯德斯」叫停马车在路边买了一串炸丸子,咬了一口意外的张大眼睛,随手抛给老板一枚金币做赏钱,转过头对罗戒道:“味道不错,要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