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可是六旬上下…修得是‘太素剑法’的妇人?”

    常青青心道:这苏樵农知晓逍遥称道贺先生为师叔祖,我若说知晓‘太素剑法’,他定是会询到逍遥身上,将是大大麻烦…闻言便道,“贺先生而今应是年近六旬,至于她所修的是何武学…小妇人并不知晓。”

    “哦?”苏樵农眉头一扬,“老夫观常夫人亦是习武之人,即与那贺先生相熟,何以不知她所修的武学?”

    “尊卑有序,贺先生是太后尊崇之人,小妇人岂敢随意打听她的来历…”

    “那常夫人的师门是…?”

    “先师曾有吩咐,不得将师门岀处告与他人,还望苏先生见谅…”

    常青青但恐苏樵农知晓‘药王谷’所在,会牵扯到灵秀山庄,便以师门门规为借口推却。

    “尊师已为仙逝?”

    “正是。”

    “那谢姑娘与曹王的功法…可是常夫人所传?”

    常青青心下一惊,略一迟疑,点头道,“正是…”

    “老夫从他二人体内的气机来看,令师门的武学倒不失是大成功法,甚好,甚好…”

    常青青暗猜苏樵农应是久居山中,对各地武林人物是不为熟知,心头便是一安。

    “那常夫人的家世可否见告?”

    常青青心头又是一震,心想:这苏樵农能查出孙太妃所在,若是不说,他心疑之下,日后想必会前去开封打听,届时连‘药王谷’也会被他所知,但言及家世,亦会涉及到郡主封号的来处,却也是大为不妙…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便道,“苏先生使小妇人前来,是盘查小妇人的出处吗?”

    苏樵农轻笑一声,“常夫人是为郡主身份,家世定是显赫,何以不敢示人?”

    常青青笑道,“那可否见告小妇人…苏先生的家世?”

    “嘿嘿,常夫人不愿告知也罢,老夫无非日后费些时日去打听而已…”

    常青青心头一凛之中,又听苏樵农言道,“那常夫人离了开封这几年身在何处?是因何来到这老虎沟?”

    “小妇人略通医理,听闻系舟山药草繁茂,便辗转来了南台峰,前几年一直居在太原城中…”

    苏樵农皱了一下眉头,沉吟片刻,言道,“那常夫人可是知晓楚南风其人?”

    当年朝堂上诸多官员都知晓楚南风,若说认识,却是会令苏樵农心疑,常青青点了点头,言道,“楚先生是先帝的师伯,小妇人自也听闻他的大名。”

    “常夫人可与他相熟?”

    “小妇人虽有幸拜见过楚先生,但并未熟知…”

    “那他当年保护青龙山龙脉一事,你可是知晓?”

    常青青聪慧过人,闻言便是作猜苏樵农掳寻曹王等人的目的,应就是与龙脉有关,心念一动,“小妇人是有耳闻…”

    苏樵农脸色一喜,“那可知…还有何人跟随楚南风保护龙脉?”

    “当年听亡兄所言,除了楚先生…还有穆道承前辈,以及一位法号明无的大师。”

    常青青此下是想探出苏樵农如何行事,也就随机应变说出些许真相。

    “哦?!常夫人兄长因何遇难?当年他可是在朝堂中奉职…?”

    “亡兄是先帝的近侍,亦是楚先生的师弟,小妇人的郡主封号,也是因为亡兄有功大周朝堂而来…”常青青言语一顿,幽叹一声,又道,“亡兄他是为赵匡胤这恶贼所害…”

    “原来如此…”苏樵农微微点了点头,“除了穆道承,明无僧人,可知还有何人参与?”

    “以小妇人所知,仅穆前辈与明无二人…”

    “那令兄当年可为告知常夫人,龙脉灵穴所在的山峰?”

    “保护龙脉灵穴是为一等一大事,其中内情亡兄岂会告知小妇人?若非亡兄经常长时间离府,小妇人关心之下,逼问他了去处,也是不知他随楚先生保护龙脉。”

    苏樵农叹了一声,“那龙脉灵穴已是被高人用术法遮掩,即使常夫人知道它的所在,其实也无济于事,老夫这几年只是心存侥幸,才去做了无用之功…”

    常青青心疑之中,又听苏樵农言道,“常夫人可是想替令兄报仇?”

    “小妇人心中无时不想替亡兄报仇…”常青青叹了一声,“那赵匡胤身边高手众多,要想报仇,谈何容易!”

    “老夫先前有言,只要常夫人助力老夫,光复了世宗皇帝基业,也就是与令兄报仇雪恨…”

    “苏先生要小妇人如何助力?”

    “常夫人应与符太后甚是亲近吧?”

    从苏樵农言称寻了蕲王、曹王是做了无用之功,那时常青青已是作猜他最终目的是郭宗训,闻听此问,便知苏樵农要自己助力的用意,心头一惊,言道,“苏先生要想成事…关健是在梁王身上?”

    “常夫人果然兰质蕙心,从老夫请来蕲王,曹王的举动,便能猜到关键所在…”苏樵农轻笑一声,旋而脸色一肃,“不错,老夫要常夫人前去房州一趟,将逊帝…”

    话未讲完,常青青便为截言道,“苏先生还是另请高明,此事小妇人万难从命…”

    “常夫人莫要误会,老夫并非要将逊帝请来此处,”苏樵农言语一顿,从袖里掏出一只高约两寸、小巧精致的瓷瓶,言道,“老夫只要常夫人取上一小瓶逊帝的鲜血便可…”

    常青青大感意外,奇道,“只要梁王献出这一小瓶鲜血…便能助苏先生成事?”

    “正是…”

    常青青未料事情会如此简单,诧异之下,又一时惊呆,沉吟片刻,言道,“若是如此,小妇人愿意助力苏先生,但苏先生需放了曹王他们…”

    苏樵农略一迟疑,言道,“那唐姓汉子与谢姑娘老夫可以放走,至于曹王,老夫恐怕要将他留在身边了…”

    常青青一惊,“苏先生此言何意?”

    “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常夫人泄露出去,却是会给老夫带来诸多麻烦…”

    “苏先生相助小妇人替兄报仇,又使先帝基业光复,小妇人怎会告知外人?何况苏先生又是曹王与知兰的救命恩人…”

    苏樵农想是难下决断,抚着短须,沉思良久之后,言道,“也好,但需常夫人取了逊帝鲜血之后才可。”

    常青青松了一口气,“那此下可否让小妇人见上曹王一面?”

    苏樵农摇头道,“听闻常夫人医术精湛,应是知晓‘大椎穴’受了重创的后果吧?”

    ‘大椎穴’仍督脉要穴,诸阳之会,是督脉与手三阳、足三阳交汇之处,若使重创,必使经脉大乱,气血瘀滞,阳气骤衰,伤者必是命悬一线。

    常青青自是知晓此理,以她的推断,林地上落叶厚积,唐念久应无性命之虞,却未料有此变数,闻言大惊,失声道,“念久他撞到了石头?”

    “不错,曹王落身之处恰有一块石头,幸好那石头是圆形,不若恐已是当场丧命…”苏樵农言道,“而老夫对医理只是略通一二,虽是用功法气机护住他的心脉,也只是暂时延续了他的生机…”

    未待苏樵农将话讲完,常青青立马站起身形,急道,“那曹王此下在何处?有劳苏先生带小妇人前去…”

    “关心则乱,常夫人稍安勿燥,且坐下言谈…”苏樵农轻笑一声,“虽说常夫人医术精湛,对于曹王伤势的医治,未必能胜过老夫家传圣药的功效…”

    常青青一时惊疑,引身落座,言道,“那曹王此下如何?”

    “曹王他已是无虞,且七日后必定痊愈,只是目前不宜与常夫人见面。”

    若说唐念久大椎穴受了重创,常青青是有把握救治,但说七日痊愈,却是绝难做到,又听不宜让自己见面,心喜之下,又是惊疑,“为何不宜见面?”

    苏樵农却答非所问,“常夫人但可放心,只要将逊帝鲜血取来,便可见到痊愈的曹王。”

    “若非见到曹王,小妇人恐是无心助力苏先生。”常青青摇头道。

    “老夫若有心伤害世宗皇帝子嗣,岂能将蕲王送回开封?而未知曹王身份之时,老夫已是将他救下,岂会再生相害之心?”

    常青青暗道:这苏樵农言称将蕲王请来又为送回一事,只是他一面之辞,自己是毫不知情,他不肯让自己见到念久,难道念久他已是生了不测…想到此处,心头大惊,急道,“曹王他究竟伤势如何?还望苏先生实言与告…”

    苏樵农嘿嘿一笑,沉声道,“看来常夫人若非是乱了心神,那就是不通医理之辈…”

    常青青本是认为唐念久无性命之忧,待听得他‘大椎穴’重创,心神立为大乱,被苏樵农如此一说,心神倒是一定,略一沉吟,言道,“苏先生是说曹王服了药物…不能有任何惊扰?”

    “正是,若是他此下受了惊忧,七日内就无法痊愈了。”

    “可否把曹王所服的圣药让小妇人一观?”

    苏樵农微微一笑,“老夫料猜常夫人会有如此想法,早已是将药水备好了…”言语一顿,站起身形,行到常青青身前,将手中的小瓷瓶递与,“常夫人,此瓶中装有与曹王医治的药水,且可品尝一下。”

    常青青接过瓷瓶,打开封口,往瓶内望去,只见那药水凝若琼浆、清澈透明,光泽流转,移到鼻下一闻,却无任何气味,仿若寻常井水一般,略一犹豫,便为仰首喝下,喉中一阵清凉之际,又觉一股暖流,从胞中悄然升起,下至会阴,穿过玉枕三关,直逼百会,旋而顺着任脉冲入丹田,刹那间,暖流延向诸经百脉,周身一时舒畅无比。

    常青青暗是惊叹,心知此药水实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便是相信唐念久七日后定能痊愈,欣喜不已中,起身行礼言谢,“苏先生大恩,小妇人感激不尽…”

    “那常夫人打算何时启程?”

    “请苏先生将知兰二人放了,小妇人与他们交代一番,即刻就前去房州。”

    苏樵农站起身形,哈哈大笑,“甚好,甚好,那老夫就去放了他们,稍后与常夫人一同前去。”

    常青青疑道,“苏先生要同往?”

    “正是…”

    常青青一惊,“为何?难道苏先生信不过小妇人?”

    “事关重大,老夫需亲眼见到常夫人取了逊帝的鲜血…”

    “苏先生是要小妇人将梁王带岀王府,寻个无人地方取他鲜血?”

    “正是…”

    常青青摇头道,“但若如此,苏先生所请,小妇人就难以从命。”

    苏樵农一怔,“为何?”

    “嘿嘿,梁王身边有贺先生相护,苏先生难以掳劫,便是对小妇人谎称只是取上梁王的鲜血便可,真正的意图应是想掳走梁王吧?”

    苏樵农苦笑一声,“常夫人莫要疑心,老夫掳他又为何用?”

    常青青冷哼一声,“唯有苏先生自己心里清楚,小妇人哪会知道?”

    “常夫人如何肯信老夫?”

    “除非苏先生不为同去房州…”

    苏樵农脸色一变,“常夫人就不怕老夫伤了曹王他们?”

    “梁王虽然逊位,他依是我等的君主,即使小妇人与曹王此下一同殉命,也绝不让苏先生伤害梁王分毫。”

    苏樵农见她神情决然,微是一愣,旋而怒目圆睁,“如此说来,常夫人是不相老夫会痛下杀手…”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竟是疾掠而出。

    心感不妙的常青青,心下凄然,长叹一声,喃喃言道,“先帝,青青不能护曹王周全,实是罪该万死…”

    此时,苏樵农左右两手分别提着昏迷不醒的唐慬与谢知兰,行入厅内,将二人扔在地上,眼中杀意顿显,冷声道,“常夫人你知恩不报,就莫怪老夫不仁义了…”

    常青青娇躯一颤,望着躺在地上的谢知兰二人,珠泪夺眶而落,旋而秀目一闭,默然不语。

    苏樵农见状脸色数变,良久之后,收回作势欲劈的右掌,长叹一声,言道,“常夫人如何肯相信老夫…?”

    常青青心下一喜,心念急转:原来这苏樵农并非是穷凶之人,看来只需梁王鲜血的言语,应是可信,此下当趁他服软,探出梁王鲜血用处的所在…想到此处,双目一睁,望着脸显无奈的苏樵农,言道,“苏先生若是定要同往,且将梁王鲜血用处的真相言岀,让小妇人相信,苏先生实不会伤害梁王…”

    苏樵农摇了摇头,“先祖训传,此中内情不得告诉外人,老夫不能违训…”言语一顿,瞄了一眼谢知兰二人身形,又道,“不过常夫人若要带他二人回去,需作誓不将今日与老夫所言告知他人。”

    常青青点了点头,脸色一肃,举掌立誓,“苍天在上,常青青若将今日与苏先生所言透露半句与他人,必遭天谴。”

    “那常夫人可否能让谢姑娘他们…不与外人言道见过老夫?”

    “苏先生放心,只要小妇人吩咐,他二人宁死也不会透露半句…”

    苏樵农微微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右手一挥,身形一闪,顿然不见踪迹。

    被苏樵农解开穴道醒转过来的谢知兰与唐慬,脸显惊疑翻身而起,望见常青青后,二人神色复是一定。

    “唉,我原先猜断有误,念久他实是伤势严重,幸得苏先生用家传圣药施救,念久七日后便可痊愈归宅…”常青青言语一顿,目光扫过谢、唐二人,又道,“苏家起身回生的圣药极其稀罕,是不肯轻易拿来施救于人,而恰好太祖皇帝与苏家有交情,待我与苏先生证实了念久身份,苏先生才肯相救,但苏先生不愿外人知晓他隐在这中台峰,你二人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见过苏先生…”

    谢、唐二人互视一眼,齐声应道,“夫人放心,我等绝不会泄露半句。”

    常青青点了点头,“苏先生去照顾念久了,我等就不为打扰,且是回宅吧。”

    言罢举步前行,谢、唐二人引身侧让,旋而随后跟上。

    三日后巳时,常青青从前庭拐向后院之际,突觉有一白点迎面袭来,忙举掌击去,那白点在身前五尺之处徒然掉落,定睛望去,发现那白点却是拇指大小的纸团,心下惊疑中,弯身捡起,展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有劳常夫人未时到苏宅一叙。

    虽无落款,常青青却看岀是苏樵农所邀,一时思索起来。

    她知晓佛劫真相,但想要光复大周基业,除非是杀了赵匡胤与赵光义兄弟二人,或者是洛逍遥。对于届时会使天下一统时日延后数十年,一统大运年祚减损二三十年,当她决定为常山报仇之时,已是抛之脑后,在府州听了折德守的见解后,更是坚定了杀赵匡胤之心。

    而机缘巧合遇上的苏樵农,对他能光复大周基业的说辞,常青青却是不以为然…须知要夺回龙脉大运,至少要精通堪舆之术,苏樵农连灵穴都寻找不出,自是让她难以相信。

    望着手中的纸条,常青青作猜苏樵农或是急于寻岀灵穴,会道岀如何光复大周基业的图谋。但想若是苏樵农真得只需梁王的鲜血,且不论他日后是否成事,自己应是要出手助力,想到此处,便决定前往苏宅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