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多循古人的忌讳,赊刀人没有多疑,只听黄口一词,就料想我是个女娃。

    他上前看了绣凤的襁褓,笑谈:“若是生子,恐十八年后,又是游龙入世的好汉,若是怀中女凤,那无需劳神,天佑她一生无碍!”

    我妈心里一沉,前言浅会易懂,那是改自轮回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的巧话。

    玄门中人避讳,在添丁添口的喜事前,往往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吉利话,讨喜替代。

    这句巧话不是外婆可以提前预料的。

    但听来也和外婆猜的区别不大,我妈淡笑从容,取下头上的玉簪相赠:“借此为酬,承先生金玉良言断命!”

    那可是早年外婆家传给我妈的金镶玉。

    有纯金镶边,在那个年代可不便宜。赊刀人接过玉簪,笑的合不拢嘴。

    趁他高兴,我妈急忙套话:“先生,您刚才是已经断了我这孩子,生时无妨,一生无碍!”

    “自是无碍,这孩子原本就与时无忧,你根本不用为此介怀!”赊刀人淡笑回应,此刻心思全在玉簪上。

    我妈抱紧我连连道谢,唯恐赊刀人往后多说半个字。

    她着急忙慌的把我抱回了云口村,对外婆细说了始末。

    虽然事情进展顺利,但外婆并没有窃喜。反是愁容温怒:“十八年后游龙入世,这赊刀人喜话讨巧,不在意料之中,险些让他无心破局!”

    “那现在……”我妈慌了!

    “倒也无妨,”外婆庆幸打断:“十八年后应游龙出世之说,却也不难,只是损了堂上功德,折了孩子的姻缘!”

    “对了,”外婆恍然问起:“孩子取名了吗?”

    我妈摇头,说我爸生前并未留名。

    “那就好,”

    外婆释然说起:“自古都是龙凤结合,如今倒转阴阳,与雌龙相配。人命始终不及凤贵,就取鹏字相对吧!”

    “徐鹏?”我妈尴尬的沉眉,似乎觉得名字平平无奇。

    “龙泽万物,也可以加个水旁字相衬,”外婆做主:“索性,就叫他徐湘鹏吧!”

    这可比徐鹏好听多了!

    敲定名字后,外婆随即抱着我,开堂布阵,把我妈赶回了卧室。

    我妈知道,外婆出自北马正统,号驱魔龙族马氏。

    南茅北马之中,龙神马家有千年传承,历代委身于堂下,当弟马香童,世代都逃不过出马的命运。

    到了我妈这一代,自幼就听外婆说,她这一生,已经促就堂上功德圆满,往后马家不用在混迹玄门。所以外婆早早避世,欲断堂口传承。

    可事在当时,为了应游龙出世之说,外婆只能重新开堂,以灵媒为介,将我许给了堂上青龙。

    那一夜,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外婆抱着我,守在堂前添香。

    到了夜半深更,我妈听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那个赊刀人凄厉的哭喊:“我好心讨喜,你却有心害我,我还你玉簪,我还你玉簪……”

    在雷声之下,声音宛如恶鬼索命,狰狞哀嚎。

    我妈知道自己骗了赊刀人,她害怕极了,缩在被子里,忐忑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敲门声和哭喊声,都已经停了下来。

    我妈战兢下床,出门做饭的时候,发现院门大开,门上血字楷书,写着“牝鸡无晨,倒反天罡。”

    八个鲜红的字迹,在木门上触目惊心。

    我妈吓得忙问外婆,这八个字是不是说,她以男孩扮女孩,颠倒阴阳,倒反天罡,骗了赊刀人?

    外婆没有解释,取了件雨衣,让她趁着天明大亮,赶紧离开,此后十八年,都不要在踏足云口村。

    我妈心里虽有不舍,但冤有头债有主。她也能想到,终归是自己惹来了赊刀人。

    她帮外婆擦掉了门上的血字,穿上雨衣便离开了云口村。

    自她走后,赊刀人再也没有上门。

    不过当时的暴雨不断,整整下了一周。

    大雨在第三天,就引发了水患,导致村民居家,寸步难行。

    事后,村里有人说,在雷电中看到了青龙渡劫。

    大家口耳相传,引来了各方媒体争相报道。

    他们在村里荷塘,找到了坠龙的深坑,痕迹挖掘中,还有龙麟残留。

    著名的云口村坠龙事件,很快就震惊了全国。

    各大媒体当做灵异事件,做专题采访,深究细节。

    听询村里人回忆后,竟巧合的发现,在暴雨水患的第七天,也是坠龙事件发生的间隙。曾有一个跛脚的赊刀人,在同一时间,冒雨闯入了云口村。

    他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上门赊刀,许下了各种奇怪的箴言。最终和大家立据为凭,约定谶言成真,就上门来收刀钱。

    村民事后不免惊奇,都说水患难行,谁也不知道赊刀人,是怎么跛脚来到云口村的。

    外婆也不确定,这个跛脚的赊刀人,是不是她有心算计的那位。

    毕竟她们之间,虽有算计,却从未谋面。

    坠龙事件和神秘的赊刀人,都曾持续发酵,轰动一时。

    但随着时间流逝,事情渐渐平息。

    一晃十五年过去……

    就在云口村的人,都已经将事情淡忘的时候,赊刀人却破天荒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