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一番俏皮话必定能引来鄢婷的笑嗔,孰料她却是面色微戚,幽幽的道:“是啊,要是你没有……不过现在知道你的确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不该任性,还偷了你个精光,唉……”

    慕云听得大为惶恐,正在思忖用什么招数哄得鄢婷回归“正常”,却见她已经掂着那枚扇坠向摊主道:“这个怎么卖?”

    那摊主见慕云和鄢婷流连许久,却只顾着“打情骂俏”,心中早已有几分不满。此刻听到鄢婷问话,他索性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姿态道:“现银十两,谢绝还价。”

    满以为这下狮子大张口,对方只怕会立刻大惊失色、惶然而去,孰料鄢婷却是妩媚一笑,颇见干脆的道:“要了。”

    那摊主直是大跌眼镜,片刻方讷讷的道:“姑娘可听真了,我说的是十两现银,十两呢。”

    慕云也忍不住插嘴道:“是啊,我看最多只值个二三两,这老板多半是穷疯了乱开价,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那摊主听得郁闷不已,正待反唇相讥,鄢婷却是小手一挥,大剌剌的道:“不必了,十两便十两,一文钱一文货嘛。我看……嗯……十两的确有点少,至少也得一百两才算精品,所以咱们还是走吧。”

    她说罢也不去理会慕云和那摊主各自一副百转千回的脸色,便即扭身快步而去。

    慕云不敢怠慢,急忙随后跟上,只将那摊主的一声抱怨远远的甩在脑后。

    慕云随着鄢婷,一前一后穿街过巷,眼见已经走出了百步开外,他才紧走几步追上前去,满含谄笑的道:“那扇坠的确是太贵了,还是婷姐你精明啊。”

    鄢婷却是一言不发,依旧迈步疾走。慕云心生纳罕,偷眼观望之际,只见鄢婷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秀眉紧蹙、琼鼻冷哼,分明是一副恼怒万状的模样。

    慕云吓了一跳,正不知是何处得罪了鄢婷,却听她发狠般沉笑道:“好……好啊!好个胆大包天的狗贼,竟然偷到本女侠头上来了,真是好狗胆,哼!”

    慕云闻言吃了一惊,再看鄢婷已经由“怨女相”转作了“魔女相”,心中更是苦笑不已。

    鄢婷也不打话,只是一路快步而去,片刻间便已经转出翩宜坊。

    慕云见鄢婷依旧神色不善,只好小心翼翼的道:“既然出了意外,咱们还是回去吧?”

    鄢婷游目四顾,面现冷笑之际双袖轻轻一抖,顿时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动,竟有几十件各色配饰纷纷掉落在地上。

    慕云登时哑然,只见其中或是美玉、或是带钩、或是指环、或是吊坠,当真是应有尽有,而且各自都华美非常。

    特别是其中一只翡翠镶金的鼻烟壶,观之更是精致绝伦,再看那外壁所绘,呃……这是?

    慕云脸上腾的一热,忙不迭的冲上前去,将那死淫贼专用的万恶鼻烟壶踩在脚下。

    鄢婷见状秀眉一挑道:“喜欢便拿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上等货。”

    慕云暗道一声罪过,接着干咳一声道:“婷儿消消气,尤其别牵累无辜,咱们还是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吧。”

    鄢婷摇了摇头,不忿的道:“不成,那狗贼既然敢划下道来,本女侠岂有不接着的道理。”

    慕云听鄢婷一口一个“狗贼”叫得顺嘴,着实也有些哭笑不得,挠着头疑惑的道:“什么划下道来,你知道是谁偷的吗?”

    鄢婷眼神一凛,压低声音道:“看你不懂了吧,那狗贼既然敢偷我,我便在他的地盘上偷个淋漓尽致。这样他自然看不下去,便会跳出来与我分个高下,到时候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慕云暗自一滞,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劝鄢婷别惹这番闲气。鄢婷却已经粉脸一红,瞪了慕云一眼道:“都怪你,当街随便胡来,害我平白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所以你也得陪着我,好好惩治那狗贼。”

    她这话一说,慕云倒劝不出口了,只能期艾着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还是先收起来得好,否则给人追究可不好解释。”

    鄢婷点了点头,无所谓的道:“胆小鬼,要收随便你,那鼻烟壶你要喜欢也拿去,大不了待会儿讨回银子,我再帮你结账。”

    慕云正在俯身收拢那堆饰物,听罢却险些一个踉跄扑跌出去,真不知道鄢婷有没有看过那外壁上的图案,窘迫之余自己脸上倒红一阵白一阵的甚是尴尬。

    鄢婷看到慕云忽然发窘,只是低头在她脚边磨磨蹭蹭,登时竟会错了意。嫩脸刷地全红,急忙点足撤身,竖起柳眉嗔叱道:“死小慕!你要还敢转那些坏念头,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慕云大为愣怔,心中直呼冤枉,慌忙起身之际正待解释,却猛听鄢婷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紧接着一个娇躯原路弹了回来,无巧不巧的刚好扑在他怀里。

    慕云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享用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快感,鄢婷便已经踉跄着挣扎开去,随即返身怒斥道:“哪个狗贼偷施暗算,快给本女侠滚出来!”

    虽是背身相对,但从那无限羞愤的口气中,已经足够听出鄢婷动了真火。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狐疑间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道:“哦~原来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算是两个小馒头,哈……”

    慕云听对方这话满含轻薄之意,霎时明白鄢婷为何大怒,他胸中同样无名火起,上前一步冷哼道:“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为何无端轻侮在下的朋友?”

    说话间凝目望去,但见眼前之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副矮瘦身材,肤色略显黝黑,虽做秀士装扮,一身行头却又稍嫌宽大了些,看起来实在颇见违和。

    再往脸上看去,颧骨似稍高了些,眼睛似稍小了些,鼻翼似稍宽了些,下巴又似稍尖了些。虽然五官凑一凑也不失秀气,但那满脸荡漾的轻浮之色,却将仅存的一点好处都掩盖了去。

    那少年听到慕云问话,慢条斯理的道:“轻侮?在下只是碰巧路过,谁能想到贵友这么喜欢投怀送抱?反正也不吃亏,岂有不好好享受一番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