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几步来至街心,只见狄苍龙夫妇二人仍未离去,想到先前曾受过李思蕊的暗中襄助,他便上前抱拳为礼道:“此次多蒙两位排解,在下感激不尽。”

    李思蕊轻轻点了点头,狄苍龙却阴阳怪气的道:“不敢当,我哪有排解过什么,倒是你这小子三拳两脚把长安帮揍得甘拜下风,本事当真不差,便与我再切磋两手如何?”

    麻一锋等三人直听得脸色泛黑,慕云也不禁暗暗皱眉,勉强恭声道:“晚辈才疏学浅,怎敢在狄二先生面前卖弄,何况晚辈曾受令兄狄前辈大恩,所以绝不敢跟你动手。”

    狄苍龙微微一滞,随即干笑道:“小子脑筋不坏嘛,还知道搬出老头来压我。不过无妨,他是他、我是我,你便是踢断我十七八根骨头也跟他无关,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慕云眼见狄苍龙摩拳擦掌,便要猱身攻上,心中直是暗暗叫苦。

    这时忽听李思蕊淡淡的道:“狄爷真是英雄好汉,以大欺小也还罢了,居然又专挑人家苦战多时、气空力乏之际下手,实在令人佩服。”

    狄苍龙势子一僵,皱眉冷哼道:“我也没带趁手兵刃,功夫算是打个对折,怎么能说是欺负他?”

    李思蕊毫不示弱的道:“狄爷家传的没羽箭神技好不厉害,即便没有趁手兵刃,还不是能轻松取胜?”

    狄苍龙听李思蕊全不念夫妻情谊,一味帮慕云挤兑自己,也不禁怒上眉山,当即沉喝道:“阿蕊你说够了没?一口一个‘狄爷’算是什么,你还当不当自己是我媳妇儿?”

    李思蕊也是个倔强性子,闻言鼻中一哂道:“狄爷这是发的哪门子火,贱妾早知出身寒微,配不上狄爷的身份。狄爷若是已经腻烦了,便请惠赐贱妾一纸休书,贱妾保证今后决不再来纠缠狄爷便是。”

    她这厢非但变本加厉,每句话必加一个“狄爷”,而且还大庭广众之下索要起休书来。

    狄苍龙听罢直气得暴跳如雷,戟指李思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什么话?我几时腻烦,几时要休你了?”

    慕云见他们两人生出口角,委实后悔不该主动招惹,连忙劝说道:“狄前辈还请息怒,尊夫人说的想必都是气话,你又何必大动肝火,还是冷静为上。”

    狄苍龙狠狠瞪了慕云一眼,满脸不忿的道:“你给我住口!阿蕊你说,是不是看上这油头粉脸的小子了,所以先前才跟他暗渡陈仓?哼!你说是不是?”

    慕云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只觉啼笑皆非,即便他今日的确给鄢婷细心打扮透出那么几分“纨绔气质”,可先前一番苦战下来着实已经落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还能跟“油头粉脸”扯得上半点关系?

    慕云苦笑之余正待解释,却听李思蕊冷笑道:“是又如何,狄爷自己有镜花水月楼的红颜知己悉心伺候,却不容贱妾谋条出路么?呵……这位齐兄弟的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我可当真喜欢得紧呢。”

    慕云虽然向来“自命风流”,却也听出李思蕊这话纯属故意做作,决不是当真倾心于自己。

    无奈狄苍龙急怒攻心,偏偏会错了意,当下气得黑脸泛红,厉声叫道:“好!那你跟了他去!你跟了他去!”

    慕云暗自扶额,虽然觉得这位闻名江湖的大豪未免暴躁了些,但也明白他的确对妻子十分在意,于是赶紧劝慰道:“前辈莫要误会,晚辈绝无冒犯……”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狄苍龙已经立掌一劈,脸红脖子粗的道:“你这混账小子废话少说!先给我接一招试试,要是接完还有命在,阿蕊便跟了你去!”

    慕云闻言大大一滞,勉强忍气吞声的道:“前辈既然爱惜尊夫人,便该明白她的心意,晚辈早说过不会跟您动手,还请前辈见谅。”

    他这话说得难免有些歧义,狄苍龙听罢更加怒不可遏,戟指斥骂道:“好啊!我不明白她的心意,难道你明白吗?呵呸!我倒要看你还不还手!”

    说罢但见他一跃而起,双拳往两侧墙壁轰然一击,巨力过处顿将墙面击碎。随即又见他双手一扬,早已抓了两块迸飞的方砖在手,合在掌心猛力一撞。

    霎时破空锐啸遽然刮耳,数十粒碎石飞散激射出来,尽数袭向慕云周身要害。

    狄苍龙方才只用一块方砖便逼得慕云避无可避,只能返身退回,此时飙怒之下施出绝技,漫说慕云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他功力充盈,也绝然应付不得。

    眼见一蓬没羽箭逼命而至,慕云不由得心下一凉,本来以为今晚之战尘埃落定,却没想到三言两语竟惹来这一场意外杀劫,当真是世事无常、殊难预料。

    虽然自忖难以抗衡,但总不能坐以待毙,慕云立刻强提丹田中残存的真力,光明神诀护身游潜瞬间迸发,便要硬抗这一蓬石雨!

    千钧一发之际,陡闻呵斥连声,数道人影兔起鹘落,飒飒罡风漫卷四野。

    不及霎眼之间,慕云只觉左肩、左腿、右胁连中三石,踉跄着连退了七八步,噗地吐出一口血水。

    正在浑身脱力之刻,慕云却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耳边又听熟悉的声音道:“师弟振作,莫要强撑。”

    慕云听出这正是余冰如的声音,登时身躯巨震,竟险些落下泪来。激动之余更加气血狂涌,弯腰又吐出一口血水,但胸中烦恶之感也顿时一轻,没被飞石的余劲伤到脏腑。

    余冰如吁了口气,掌抵慕云背心,缓缓将真气渡入。

    慕云心中一动,勉力站直身子,喘着粗气道:“我没什么大碍,阿冰你内伤沉重,切莫虚耗真元。”

    余冰如听慕云虽然难掩痛楚,但毕竟中气尚足,总算放下心来。

    慕云定了定神,这才留意到余冰如竟然没戴面具,只可惜她还是戴了一层厚厚的黑纱,想必是担心面具太过惹眼,所以才行此权宜之计。

    虽然仍是难窥真容,但没有冷冰冰的面具横亘在两人之间,这份相依无形中也更显亲近。慕云只觉心痒难搔,却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好转目向场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