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陵昭探问,鄢婷愈发泪光莹然,抽抽噎噎的道:“紫魔怪是说关外薛二侠的儿子,听说他不但长得奇丑无比,脾气也凶得要死,而且还杀人如麻,年纪更比妈都大,昭哥哥你说我怎么能嫁给他?”

    陵昭面沉似水,冷哼一声道:“关外薛二侠的儿子,那应该是三公子薛华栋了,那个人当真如此荒唐?”

    鄢婷连连点头道:“是啊,那个人从来都不疼我,老思谋着怎么欺负我和妈。”

    “我还听说了,他是想先把我卖给人家,然后再跟人家的九姑娘提亲,好娶她过来做儿媳妇。”

    陵昭一怔道:“儿媳妇?世子妃么?”

    鄢婷期艾着道:“昭哥哥你别生气,其实那个人……是想给你娶的。”

    陵昭登时一滞,鄢婷见状连忙道:“昭哥哥你不知道,那个九姑娘薛华凤神经兮兮的,总是喜欢躲起来捣鼓那些机关消息,你一定不会喜欢的。”

    她这话难免道听途说,说完自己都有些心虚。陵昭却深以为然,双眉紧锁的道:“看来咱们两人都不招那个人待见,正好给他用做联姻的工具,唉。”

    鄢婷听陵昭并未质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顺势小嘴一扁道:“所以我才借母妃回家祭祖的机会,恳求她带我去了襄阳,然后趁机溜了出来。想想真是多亏了母妃,不然我恐怕早给绑上花轿了。”

    陵昭微一颔首,淡淡的道:“‘母妃’一向慈悲为怀,帮你的忙也是理所当然。”

    鄢婷察言观色,蓦地醒悟过来,赶紧改口道:“不是,是宁姨,多亏宁姨帮忙。”

    陵昭鼻中一哂,显然对鄢婷口中的“宁姨”颇有不满。鄢婷自悔失言,略一思忖才小心翼翼的道:“昭哥哥,宁姨的为人其实不错,每天我去请安的时候,也总见她和颜悦色的,真比那个人好多了。”

    陵昭不愿多提,径自摆摆手道:“罢了,其他事情先不提,如今我既然找到了你,你可愿意随我回家?”

    鄢婷神色一戚,幽幽的道:“昭哥哥你清楚,我虽然也想妈,可只怕那个人还要逼我出嫁啊。”

    陵昭沉哼一声,斩钉截铁的道:“不必担心,倘若那个人一意孤行,我担保毫发无损的救你出来,干脆连鄢姨也接出来,以后不必再受那个人的气。”

    鄢婷眼前一亮,欢欣鼓舞的道:“真的吗?昭哥哥你真好!裳姐已经跟着她师父去了南边,到时候长姐也出嫁,宁姨只管待在佛堂里,渊哥哥也别理他,让那个人孤孤单单自己过去。”

    陵昭看到鄢婷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也十分畅快,便趁热打铁的道:“那你是答应跟我回去了?”

    鄢婷神色稍敛,垂首赧然道:“昭哥哥,可不可以等我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跟人家还有一场赌斗。”

    陵昭摇摇头道:“既然还有三个月,那到时候再出来也不迟,鄢姨在家里早已望眼欲穿,你实在不该让她苦等。”

    鄢婷没法反驳,只能叹口气道:“好吧,那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便跟昭哥哥回去。”

    陵昭听鄢婷应允,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正待再安慰她几句,却忽听朝天阙门前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两人面面相觑,便即相偕返回,还未及跟慕云等人打招呼,便赫见场中又生出异变。

    巍然矗立的巨噬剑沉郁依旧,而正在它旁边,一口连鞘长剑也斜斜贯入地面。

    剑鞘为白银锻铸,外层包覆鲨皮,剑柄同样为银制,银丝剑穗在阳光下更显精芒闪耀,正是八柱之首寒凌霄的名剑孤星!

    寒风凄惨,愁云罩空,本该是朝阳初升的明媚景色,却如夕阳将落一般昏沉黯淡,正似邢稚莺此时的心情。

    单薄的身影独立在寒风之中,红肿的双眼呆望着面前的孤坟,任由晶莹的泪水在玉颊上恣肆。

    恍惚忆起皇甫鹰扬惨亡时的情形,邢稚莺更加只觉肝肠寸断,却不知这伤怀之中有几分依恋、几分凄惶、几分愧悔、几分绝望。

    只不过伤情之余,邢稚莺心中又有疑惑未解,怎么也想不通事情的关窍。

    清楚记得当时天狼尊一刀击杀皇甫鹰扬,自己也因为哀恸过度而晕死过去,然而悠悠醒转之际,眼前却已不见那恶贼,只余染血的碎珏宝剑握在手中。

    那恶贼对自己垂涎三尺,绝对没有平白放过的道理。但皇甫鹰扬既已身亡,还是自己亲手收埋,却又是何人仗义出手,一举将那恶贼击退?难道说自己身边有什么仙神庇佑,危急关头忽然显灵了不成?

    古人铸剑曾有秘法,可以令剑器之中生出剑灵,或许这口碎珏宝剑便有剑灵寄身?但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不尽早出手击退恶贼,非要等到山穷水尽?

    如今皇甫鹰扬已然身亡,欠他的恩情注定是没法偿还了,但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即便自知并非那恶贼的对手,也定要竭尽全力将他诛杀,为皇甫鹰扬报仇!

    差幸老马识途,已经将桑吉玛尔送往东北方,与哈图勒首领回合。如此一来自己再无后顾之忧,更能横下心来拼死一搏,哪怕与那恶贼同归于尽,自己也无怨无悔。

    邢稚莺计议已定,又向埋葬皇甫鹰扬的孤坟拜了两拜,之后便返身上马,沿着雪地上的痕迹追踪下去。

    碎珏宝剑上的血迹显然来自天狼尊,而沿路之上也偶尔见到点点血迹,看来那恶贼多半受伤不轻。

    如此追了约摸半个时辰,眼前已经是万年不化的巍巍冰川,脚下则是直没至膝的深深沃雪。

    马匹已经无法在狭窄的雪道上行走,邢稚莺只好下马步行,所幸她号称飞雪娇莺,这点积雪倒真是难不住她。

    蓦地又想起祖父邢振梁,邢稚莺不由得满心愧疚,此身多半早已为贼所辱,注定要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这桩不孝之罪,只能企盼来世再补报了。

    还有私心爱慕的祁学古,不知他当日到底有何遭遇?照理说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哪怕当时见势不妙、脱身而去,日后也该来相会才是,可如今斯人杳如黄鹤,难道当真已经身遭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