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红袖没想到竹风吟也有拒绝她的时候,愣了愣才语声低沉的道:“等我说完理由,你恐怕迫不及待要把我赶我,所以大可不必如此。”

    竹风吟正自一怔,商红袖已经下定决心似的,双目直视着他道:“我的身世先前告诉过你,你可还记得我父母的姓名?”

    竹风吟立刻点头道:“当然记得,百琇前辈还俗成亲发乎真情,商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介怀,至于商洵前辈,我更是衷心佩服。”

    商红袖娇躯轻颤,半晌方凄凉的道:“商伯伯并非我的生父,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竹风吟吃了一惊,脱口轻呼道:“什么?!那商姑娘的生父是何人?”

    商红袖眸子里泪光闪动,声音忽转冷厉的道:“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你绝不能再转述他人,否则若是给我知道,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听清楚没有?”

    竹风吟闻言更惊,连忙郑重其事的道:“商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保证今后守口如瓶。”

    商红袖紧咬樱唇,语声发颤的道:“好,那你仔细听着,当年我娘还没出嫁的时候,被净宇教的魔头……欺负了,之后便有了我。所以我是魔头的孽种,天生并非良善之辈,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竹风吟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一时之间作声不得,商红袖见状愈显凄怆的道:“你不必有所怀疑,因为我不会拿自己娘亲的名节来开玩笑,我的生父便是万恶魔王‘神意’汪藏玄,绝对没有半点误会。”

    竹风吟勉强镇定心神,念头飞转间迟疑着道:“商姑娘是从哪里听来这种说法?又是如何断定没有半点误会?”

    商红袖幽幽的道:“你可还记得陪我清理商伯伯的遗物时,咱们发现的那封火漆密信?”

    竹风吟眨眨眼道:“便是写给百谷掌门的那封?”

    商红袖垂下眼帘道:“是,商伯伯对我娘一往情深,始终不离不弃,可对我这孽种,他难免心怀芥蒂。”

    “所以当日在弥留之刻,商伯伯写下这封书信,信中郑重告诫那人,倘若发现我魔性难驯,便要立刻斩草除根,不能让魔王的孽种为祸世间。”

    竹风吟听得神色数变,终是喟然一叹道:“看来商姑娘的直觉很准,那封火漆密信……唉。”

    商红袖语声喑哑的道:“我毕竟没能压下好奇心,悄悄离开帅府之后,便拆看了那封书信,想必是天意如此吧。”

    竹风吟略一沉默,随后讷讷的道:“商姑娘愿意将此事告知我,可见对我十分信任,所以先前你那些担心,应该烟消云散了吧?”

    商红袖苦笑一声道:“比起我不足为外人道的身世,那些还重要么?”

    竹风吟一正色道:“当然重要,因为那至少还能算你离开我的理由,但你的身世绝对不是。”

    商红袖心头一震,失声轻呼道:“什么?你居然……”

    竹风吟对商红袖的反应并不意外,当下微微一笑道:“出身家世根本无法选择,本来便非评断善恶的标准,商姑娘精通莲净掌,须知净莲出淤泥而不染,正是你身世的写照。”

    “何况你本身与魔教毫无瓜葛,怎能因为生父的过错,便如此妄自菲薄呢?”

    商红袖直如醍醐灌顶,珠泪盈睫之际,语声哽咽的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果然都出自真心?”

    竹风吟正声道:“我对商姑娘一片赤诚,绝无半字虚言。”

    商红袖察言观色,情知竹风吟并非作伪,霎时胸中块垒尽消,忍不住喜极而泣。

    竹风吟见状慌了手脚,一脸困惑的道:“商姑娘还有什么顾虑吗?有的话尽管说出来,咱们无分彼此,一起面对便是。”

    商红袖气笑不得,白了竹风吟一眼道:“你这憨头面瓜,一贯呆里呆气的,连魔教余孽都敢招惹,以后免不了有好果子吃。”

    竹风吟如释重负,欣慰之余讪讪一笑道:“只要商姑娘别再无端自苦,不管好果子还是坏果子,我都甘之如饴。”

    商红袖闷声一笑,接着叹口气道:“你现在可能这样想,但将来总会觉出别扭,像商伯伯虽然没有明说,不还是在提防着我?”

    竹风吟清咳一声道:“商前辈虽然写了那封密信,可最终只是火漆封存,并未交给百谷掌门,可见他心中对商姑娘仍是百般爱护,并不想看到你因为身世横遭不幸。”

    商红袖嗯了一声,隐现自嘲的道:“我的身世已经注定,终究没法改变,想让旁人全不介意,毕竟有些太过勉强,只要能像商伯伯……和你这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竹风吟见商红袖仍旧心存犹疑,情急之下斩钉截铁的道:“商姑娘千万放心,倘若我将来果真对你生出芥蒂,到时根本不必劳你动手,我自己以死谢罪!”

    商红袖满心感动,粉面泛红的道:“好啦,谁还不信你来着,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竹风吟翟然一醒,难掩尴尬的道:“商姑娘勿怪,的确是我疏忽了。”

    说罢竹风吟禁不住脸上发烫,目光中展露出无限柔情,商红袖见状更生局促,咬着嘴唇涩声道:“便宜你已经占够了,别再得寸进尺,咱们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

    竹风吟这阵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且还是自己百般爱护的心上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但他毕竟是个守礼君子,闻言依依不舍的放开商红袖,打算为她解开受制的穴道。

    孰料正在此时,一道阴劲突袭竹风吟的后心,竹风吟心生警醒,百忙间正待闪让,不想胸口伤处骤然一痛,身形迟滞一瞬,早被击中肩头,闷哼声中向前仆倒,正好把商红袖压在身下。

    商红袖吓了一跳,面红过耳之际,正待疾言厉叱,便听一声尖笑传来道:“哈……你们这对狗男女,果然恋奸情热,全然不知羞耻,今日便让王某人超度了你们吧。”

    商红袖闻言大骇,定睛处只见一条熟悉的人影满脸得意的缓步走来,身上仍是那件半灰不白的破旧棉袍,马脸上的牛眼放射出无比兴奋的光芒,正是忻府恶霸王仕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