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暄德十四年,河东河南大旱,中原赤地千里,田亩颗粒无收。偏偏又赶上奸臣当政,各级官员贪墨横行,朝廷下拨的赈灾钱粮,遭到赃官层层盘剥,真正落到百姓手里的,只能算是九年一毛。”

    “中原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入冬之后更是难熬,终究落得饿殍遍地,卖儿鬻女屡见不鲜。”

    “诗圣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那些达官显贵却奢靡依旧。”

    “彼时寿王朱高烯坐镇安阳,王府之中资产巨万,金银细软不计其数,连粮食都放得发了霉,这些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却舍不得拿出一丝来赈济百姓。”

    “而且非但如此,朱高烯视色如命,平日里惯于欺男霸女,连年未及笄的幼童都不放过。大灾之时还派出手下,在民间搜罗美貌女子,买回王府供其玩乐。”

    “百姓对朱高烯深恶痛绝,背地里称之为‘兽王’,暗指他毫无人性,纯属禽兽之类。”

    “那年冬天腊月刚过,安阳城中来了一支卖艺队伍,叫做庆余班,为首的是一名巾帼女杰,自称‘凌云姬’。”

    “这位‘凌云姬’身手不俗,能蒙上双眼投掷飞刀,刀刃断发而不伤肌肤,她还善于发射连珠箭,连环十箭无不命中靶心,至于那些钻圈过火、吞剑走钉之类的江湖手段,‘凌云姬’更是不在话下。”

    “可是说到其中最绝的一手,非‘凌云拨月’莫属,那是在离地九丈之处,以长杆高悬一盏五彩月华灯。‘凌云姬’并不倚仗外物,凭虚御风直上长杆顶端,摘下那五彩月华灯,然后赠予有缘之人。”

    耳听谷冰月道出‘凌云姬’这手绝技,慕云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阿仪”那绝顶轻功,正好与之差相仿佛。

    不过江湖卖艺颇多关窍,真真假假实难判断,“凌云拨月”是否绝顶轻功,还在未定之天。

    众人心中同做此想,只听谷冰月接着说道:“庆余班在城中表演数日,‘凌云姬’身手既好,容貌又极出色,很快引来众多关注。官绅富贾尤其趋之若鹜,往往有人豪掷千金,只为那盏五彩月华灯。”

    “庆余班收获颇丰,‘凌云姬’却是仗义疏财,除去日常开销之外,其余银钱都拿去购置冬衣和米粮,周济城外饥寒交迫的百姓,也不知救活了多少性命。”

    “这等善举功德无量,百姓衷心感念,将‘凌云姬’视为仙神下凡,称之为‘凌云仙子’。”

    “‘凌云姬’声望日隆,城中人尽皆知,朱高烯当然也不例外,借着自家宠妾做寿,请她上门表演绝技。”

    “观赏表演还在其次,朱高烯有何龌龊念头,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因‘凌云姬’洁身自好,对孟浪之徒丝毫不假辞色,如此反倒让朱高烯心痒难搔,几番试探铩羽而归,干脆名正言顺相请。”

    “‘凌云姬’虽是一介民女,却并不畏惧王权,既然知晓朱高烯的为人,更加不愿上门表演。”

    “朱高烯再三相请,‘凌云姬’始终不允,竟而势呈僵持。”

    “朱高烯惯常作威作福,何曾被人如此忤逆,恼羞成怒之下蛮性发作,便要将‘凌云姬’强抢回府。”

    “好在一位门客及时建言,为朱高烯献上良策,要他开仓赈济灾民,换取‘凌云姬’上门表演。”

    “朱高烯初时还颇为肉痛,难得那门客巧舌如簧,分析利害头头是道,终于将这悭吝之徒说动。”

    “‘凌云姬’得知朱高烯开仓放粮,意外之余自觉欣喜,此时王府又来相请,她终于松口答应上门。”

    “朱高烯得偿所愿,对那门客也刮目相看,将之引为心腹。”

    “那门客名唤虞墨卿,是个落第秀才,原本在王府籍籍无名,此番飞黄腾达,正是春风得意。”

    “过不数日寿宴开锣,‘凌云姬’当众表演‘凌云拨月’,引得全场彩声雷动。孰料最后摘下五彩月华灯时,却发生了一件重大变故,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众人闻言各自心头一紧,所幸谷冰月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道:“五彩月华灯刚一入手,‘凌云姬’便发觉不对,可还没等她有所因应,灯盏内部便射出一蓬毒针,将她的胸腹要害尽数笼罩其中。”

    “‘凌云姬’始料未及,虽然竭力闪避,可还是被三枚毒针射中。中针之处酥麻入骨,一口真气瞬间泄尽,全身再无半丝依凭,由九丈高处失足跌落下来。”

    “‘凌云姬’对朱高烯并非全无防备,自打进入王府便满怀警惕,一应食水概不沾唇。怎知朱高烯买通内应,在那五彩月华灯上做了手脚,‘凌云姬’一时失察,终究落入彀中。”

    “朱高烯意图不良,倒也无心伤人害命,眼见‘凌云姬’失足跌落,数名王府高手一拥而上,架起早已备好的柔丝金刚网,半空中堪堪将她的身子接住,免去一场粉身碎骨之厄。”

    “‘凌云姬’空有一身绝技,但身中酥骨软筋散,能为大打折扣,当场被那几名高手制住,半点反抗不得。”

    “庆余班表演出了纰漏,朱高烯正好借题发挥,将余下众人痛打一顿,然后逐出安阳城。”

    “朱高烯悭吝成性,‘凌云姬’却以善举闻名,对比之下妍媸毕现,庆余班早已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番使出连环毒计,不仅捕获‘凌云姬’,还成功逼走庆余班,朱高烯可谓志得意满。”

    众人听谷冰月说到这里,不少都已经义愤填膺,只听方如心哼声道:“这个‘兽王’当真可恶,想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计策来,但愿‘凌云姬’别吃他的亏。”

    陈雅琪也秀眉微蹙,缓缓点头道:“是啊,‘凌云姬’势单力孤,只怕难以脱身。要按话本里的戏码,多半有侠士仗义援手,决不让那‘兽王’恣意逞凶。”

    江韵笙在旁边听得分明,莞尔之余又觉眼眶湿润,娇躯默默靠向江柔婕。

    江柔婕的目光里也满是感慨,轻轻揽住江韵笙的肩膀,静待谷冰月讲出后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