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罗曼来到斯格镇的第86天。

    达肯上次来到斯格镇是一个多月前。

    这段时间过去,他的商队人手明显增加,增加到了二十来个。

    他从最开始的杂货生意变成了盐商和奴隶商人。

    这主要是来源于罗曼对他所说的那句话:斯格镇会用食盐来收购所有他手头的奴隶。

    贵族的承诺给了达肯充足的信心。

    他雇用不少护卫,甚至从海湾港那边租了两条中型的运输商船。

    这种商船是搭接法制成的,船身短宽,长约十来米、宽约三四米,载货量极大,船舱内塞上七八十个奴隶不成问题,有必要的时候也能当划桨手来用。

    上次他运来的奴隶因拥挤和饥饿等多重因素,死掉了好些個。

    达肯这次没有重蹈覆辙,甚至于每天标准口粮也从过去的半斤杂粮提升到了如今的八两杂粮。

    六条船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人叠着人。

    很像是传说中的黑奴船。

    经过银龙峡谷的激流后,除了有两个奴隶不幸掉下船淹死之外,达肯一路相安无事的来到斯格镇。

    罗曼带着卫兵们来到码头的时候。

    一眼就见到了远处的那些奴隶们,人头数量比上次还要多。

    骏马停止前进。

    罗曼拉住缰绳,它只能原地踱步。

    达肯一路小跑来到罗曼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罗曼老爷,我现在船上有四百多个奴隶。”

    准确来说,共有417个奴隶。

    这是他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

    这些天来没吃好没睡好,辗转各处,为了凑齐这些奴隶数量,可以说把家底都给抵押在这方面了。

    罗曼也没让达肯失望,他坐在马上用鼻孔瞧人,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这表明他全盘接受了所有的奴隶。

    这个商人欢天喜地的和赛思讨论了具体的交易细节。

    最终,斯格镇给出了每个奴隶40斤盐的价格,平均8枚铜币买1个奴隶,低于市场价格。

    上次奴隶的平均价格是1枚银币,用将近两百个奴隶就换来了4000斤盐,并且罗曼事先还支付了十枚金币的定金。

    但这是在千金买马骨,用徙木立信的方式来建立起了达肯对他的信任。

    这次就别想再卖出上次的高价了。

    达肯也知道这个原因,所以没有任何不满。

    他知道自己这批奴隶的成色,比上一批略好,但依旧很难卖出高价,更没办法换来大量的盐。

    而送到斯格镇后,他却能拉走一万六千多斤的盐,最起码能为他带来六十多枚金币的利润。

    这意味着他每次都能通过奴隶和食盐的贸易来使自己的身价翻倍。

    达肯迫不及待的将那些食盐运上船,完全被这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迅速离开了斯格镇,开始热切的筹备起了下一次交易。

    望着达肯的商船离去的背影。

    罗曼招了招手。

    莫尔立刻来到他身边。

    罗曼比划着手势,说道:“让伙食营地那边赶紧做出来一顿饭,把庇护所搭一下……”

    这些奴隶现在也是他的财产,如果饿死了,他也是有损失的。

    先吃顿饭再说,住所就暂时别想了。

    牲畜棚那边睡不下这么些人。

    罗曼只好临时在森林或者草地上搭个庇护所,让他们先过几夜吧。

    现在都算初夏了,晚上的温度冻不死人。

    “是,是。”莫尔不断点头。

    现在斯格镇到处都缺人手,指望新来的奴隶当天就干活明显不现实,罗曼只好把斯格镇的小牛马拉出来,来到伙食营地帮忙做饭,或者搭建庇护所。

    不得不说,这群小牛马用着是越来越顺手了,虽然干不了大事,但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难怪十岁以上的大孩子会被视作基础劳动力。

    ……

    临近傍晚。

    他带着妹妹来到打饭的地方。

    远处的十位卫兵身姿挺拔,手持长矛,矛头是钢铁铸造,闪烁寒光。

    他们每隔半分钟便发出一次呼喝,警告着排队的奴隶们。

    “别插队!不许挤!每人相隔一步的距离!再敢往前挤我就教你们知道厉害!”

    地面有些血迹,证明此言非虚。

    在马车运来食物之前,卫兵便让他们排好队。

    然而面对马车上飘来的饭香味,大多数奴隶都控制不住身体,不约而同的朝前涌去。

    场面顿时失控了,像是铜墙铁壁般站成一排的卫兵,立刻站在马车前阻拦他们的脚步。

    在数次劝说无果后,他们果断动用武力镇压,挥动长矛,毫不留情,把拥挤的人群打了个鼻青脸肿、脑袋流血。

    好在他见势不妙,赶紧拉着妹妹往后躲,逃过了这一劫。

    最终耽搁了十多分钟,才重新恢复了排队秩序。

    马车上放着木桶、箩筐,以及一摞摞的木碗和餐盘。

    打饭的女人是个白头发的女人,体型颇为健硕,大约三四十岁。

    他知道大多数白发人基本都来自北方大地,以前也听父辈听说过那片土地上关于霜巨人和那些巨兽的恐怖传说。

    那个女人的动作很娴熟,拿起铁勺在木桶里随手一舀,便是满满一碗。

    汤汁很浓稠,一点也没溅出来。

    另一个女人将盛满杂蔬汤的木碗、三片厚厚的黑面包、两根细小的木棍放在餐盘上。

    见到排队者端走餐盘后,那个挽冬女人便高喊道:“下一个!”

    他面前的奴隶走后,他也成为站在前面的奴隶了。

    他端着木餐盘,等着背后的妹妹也取好餐,两人没像别的奴隶那样就地狼吞虎咽,继而被卫兵驱逐。而是来到一棵树下,依靠在大树的身上,借着大树的荫蔽,慢慢的吃起东西来。

    妹妹很快从晕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再也没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话。

    她五指握住那两根木棍,挑拨碗里的蔬菜,然后歪头去咬挂在木棍上的卷心菜。

    “哥,有肉。”她忽然惊喜道。

    他在搅动杂蔬汤的时候也瞧见了自己碗里的肉块。

    本来是看看有没有石子或者砂砾之类的东西,结果发现这碗汤的纯度很惊人,浅浅尝了口,发现这碗汤的主要成分并不全是蔬菜,它应该是掺了白面,放了盐和肉块。

    既然他碗里有,那妹妹的碗里肯定也有。

    毕竟他们的饭都是从同一个木桶里舀出来的。

    “快吃。”他只是叮嘱了两句。

    两人稀里糊涂吃了起来。

    “哥,这的老爷真不错,要是每顿饭都有这么好就好了。”

    妹妹舔了舔嘴角,她虽然年幼,但在这个时代里,也被迫懂得了很多。

    她见过小渔村的奴隶处境,在船上的时候一度恐惧自己也会落到那种凄惨的下场。

    与其活着,不如死去。

    她每天都感到害怕,在经过那段颠沛流离的跋涉,以及最后那波涛汹涌的激流后,他们能安宁下来吗?

    如今来看,或许是吧。

    但谁也说不好他们下一顿饭是什么,这也可能是最好的一顿饭呢。

    奴隶商人可是每天只给他们吃那些难以下咽的糟糠食物。

    “或许吧。”

    听到妹妹的话,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骑乘白马、背负大弓的身影。那人穿着猎装,衣服上沾染了明显的血迹,像是狩猎归来,显得尊贵而英勇。

    奴隶商人在他面前也要卑躬屈膝,就像是个摇着尾巴祈求赏赐的哈巴狗。

    他吃了饭,恢复了体力,想到那种场景,只感觉身体有股热流在涌动,就好像心中海浪在翻涌,激烈的潮水席卷沙滩。

    他感受得到那股情绪的源头。

    那是他心中流淌的血。小渔村焚烧后残留下来的烈火!

    恨意不会因为成为奴隶而消失,只会在心底阴燃。

    当见到那道踏光而来的身影后,那些火焰轰得烧了起来!

    他无比渴求。

    如果有力量和权势的话,他就绝不会沦落至此!

    他成为奴隶、在船上、在路上、度过的每一天,都无时无刻不在痛苦和懊恼。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懊恼自己的孱弱。

    但没人听得到他的心中的怒火,也没人听得到一个奴隶的怒吼。

    因为奴隶的声音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发出来的!

    只能蛰伏下来,就和普通奴隶一样,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活下来。

    活下来!

    寻找机会!

    得到贵族赏识!

    他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得到权势,得到力量,杀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