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淮水码头近日多了一家客栈。

    开业那日照例放了两挂红鞭炮庆祝,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笑呵呵的站在门口迎客,旁边两个伙计给过往的孩子分发糖果。

    “这宁老板一脸的精明相,说他不是商人都不信。”

    “可不是吗,听说他早年一直做跑商生意,不惑之年这才打算安定下来。”

    “客栈一层那几张桌子还是从街头的老张家买来的,那日我瞧见了。”

    “他家的厨师请的是西区的郭一勺,做菜普通,那炖汤倒是挺好的。”

    自天气渐渐回温,淮水码头恢复了往日的人来人往,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天色晚了便会随意选择一家客栈投宿。

    码头临街四五家客栈并排在一起,家家生意都差不多,而最近多出来的一家热闹了两日很快就归于平静。

    这就是一家普普通通有点特色却不多的客栈。

    对此,客栈掌柜表示十分满意。

    不远处茶楼包厢里的沉星罗也十分满意。

    木门响起扣扣声,得到回应后门外男子走进来,恭敬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可有引起旁人注意?”

    “宋校尉并未起疑。”

    扶光迟疑道,“公子,五皇子当真会审理前知府一桉?”

    如果不审理,他们送过去的证据只怕会成为一摞废纸。

    “此事三日自会见分晓。”

    沉星罗看向楼下身穿铠甲的士兵,“这些日子他们经常在附近转悠?”

    “是,宋校尉正派人抓捕牢中逃脱的周家之女,荣乐赌坊的人原本想救的是东家的外甥,没想到那对龙凤胎因长得太像又都穿着狱服救错了人。”

    荣乐赌坊便是周乐松外室婆家的产业。

    赌坊老板是个狠角色,三教九流江湖混混没有他不认识的,把亲妹妹送给周乐松当外室后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

    如今周家一倒,赌坊又牵扯到数起杀人纵火桉件早就不复以往。

    “东家已然下狱,这些手下倒是忠心的很。”

    沉星罗轻抚茶杯,嘲讽一声,“既然如此,送他们去大牢一起作伴吧。”

    “是,公子。”

    扶光很快就消失在包厢内,只留一人若有所思。

    有些事情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

    比如前世遇到扶光时,他不仅身受重伤还因失去唯一的亲人性格偏激。又比如前世周乐松此时正安安稳稳的待在衙门,周家一家人活得好好的一个都不缺。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比如那对龙凤胎虽然长得有七八分像,智力却刚好相反。

    与其说荣乐赌坊大意救错了人,他更相信有人借故逃脱。

    “丫头,你真不想跟我学医?”

    “不想,不学,不需要。”

    程溪第101次回绝,语气认真且言辞坚定。

    然而老人脸皮太厚,并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可得想好了,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求着我收徒呢,劝你见好就收。”

    “......”所以您老为什么趁着我还没发脾气就放弃呢,见好就收还带因人而异的?

    程溪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好多人是多少?”

    “这么说吧,从这儿能排队能排到府城门口!”

    “那您老就从好多人里选个看顺眼的教呗。”

    徐老一噎,顿时吹胡子瞪眼,“那他们不是没你聪明吗,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当我徒弟的?”

    “是只有我会酿酒吧?”

    程溪毫不客气拆穿他蹭吃蹭喝的真实目的,“不过有句话您说的很有道理。”

    “哪一句?”

    “其他人没我聪明啊。”

    “......”这丫头脸皮怎么这么厚?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不知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知不知道?远了不说,你夫君就比你聪明。”

    “那您老为何不收他为徒?”

    程溪是真的好奇。

    老头儿在住进沉家小院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沉星罗通晓基本药理,这几天看他的眼神还赞赏无比,沉星罗比她聪明比她有基础还只比她大一岁,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徒弟的第一人选才是。

    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

    徐老沉默片刻,“他心不静。”

    “......”

    程溪一怔,也沉默了。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意识到沉星罗的异常。

    这老头儿还真有双慧眼。

    “学医不仅要聪慧,更要怀有仁心,你虽然不如那小子聪明,却有一个他没有的优点。”

    徐老哼了一声,“你那夫君整日死气沉沉的,像是老天爷欠了他条命没还,老子怕他哪天想不开用我教的医术毒死一大片。”

    “......”

    程溪忽然觉得这个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跟我学医有什么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可以救死扶伤还能捞个好名声,对你可没有坏处。”

    “......”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劝人学医天打雷噼。

    “这世道对于女子多有苛责,你这样的出身多个手艺就等于多条命,万一哪天你那小夫君不要你了,还能凭借医术赚些银钱养活自己不是?”

    “......”我可真是谢谢您。

    程溪黑线,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劝解话。

    她是真的不想学医。

    前世卷了半辈子996连轴转近十年终于震慑住公司的魑魅魍魉让父母留下的偌大公司更上一层楼,没来得及享福就把自己给熬死了。

    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有空间有系统不愁吃不愁喝的,平时教教小姑子做做美食她不香吗?

    而且平白无故认个师父,瞧他这年纪到时候还得养老送终,程溪表示心很累,真的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吃过晚饭,她把下巴搁在桌子上随口跟沉星罗提了一句。

    “徐老到底为什么坚持收我为徒?我都跟他说酒管够了,难不成他怕没人继承他的衣钵?”

    可这也说不通啊,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亲传弟子绝对不会是因为太挑,大燕聪明人还是很多的,程溪可从来没觉得她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当然,绝对是聪明人一小撮里的其中一个,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沉星罗放下书,沉吟道,“或许是因为徐老年轻时过得太过随性,以至于忘了师门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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